第四章:面目全非
回到漁村之后,我每天早上就坐在沙灘上,靜靜地看著海,靜靜地等著。 在這始終單調如一的景色中,有個小男孩吸引了我的目光。看起來才五、六歲,總是跟我在同一個時間來到沙灘,拿著樹枝在沙灘上作畫。 就這樣,我的視線有時會聚焦在他身上,他似乎也發現我持續地在關注他,便跑來跟我搭話。 「阿君。」他劈頭一句竟是叫了我的名字。 「你認識我?」我好奇,許久沒回來了,村里多了這樣可愛的娃兒都不知道。 「嗯,mama說阿君很可憐。」 在這小村里,有什么八卦都傳得很快,但我哪里可憐? 「你mama是?」 「張家的。」幸好,姓張的就那么一家,我馬上知道他說的是那大嬸,看來他們夫婦倆老年喜獲龍子。 其實我一直都有察覺到的,和大家打招呼時,隱隱有一種壓抑的氣氛。純樸老實的村人,也不懂的隱瞞,我看出來了,卻隱瞞了我的好奇。 我越來越想知道,在我昏迷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 只有阿南知道,如果我消失一個禮拜或以上,絕對是回到了漁村,他會打電話給我,帶著藏不住的寵溺責問我為甚么這么晚還不回家。 我突然想起他第一次打給在漁村的我時,有些慌張。 「趙晚君?」電話那頭,是與平常有些不同的聲音。 「嗨,阿南。」那時是消失的第三天,我的心情基本上已經調適得差不多了,才愿意開機接電話,其實前面已經有好幾通未接來電。 「……不要讓我擔心,什么時候回來?」 彼時才意識到以前任性慣了,想跑回來就跑回來,竟忘了有那么一個人,會在家里等我,會擔心我。內心有一點溫暖,也有一點想哭,很想馬上衝回阿南身邊。 很想回我們的家。 回去就后跟阿南解釋了,他表面上說不在乎,其實偷偷藏了我三本樣品書,讓我好找。 想到這些事,我是笑著的,只是笑的有點難看。這個回憶是如此的美好,現在卻因為阿南而徒增悲傷。 我想等,等著阿南再一次找到我。 拿在手上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將我從回憶中拉回,我看了一下,是前輩。不想接,但不能不接,前輩會炸掉的。 「趙晚君!」前輩的聲音很有朝氣。 「前輩早。」我簡單地打了招呼。 「早什么早?醒醒啊!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前輩這么激動不是沒道理,算算我也已經消失一個星期了。 但聽完這句話,我愣住了,前輩在說什么?我哪有傷害自己? 一年來,我照常吃飯、照常睡覺、照常上班,乖乖地等阿南回來,這樣是傷害自己? 「啊啊啊,雖然醫生說不要過度刺激,可是我忍不住了……。」電話那頭傳來前輩的哀嚎,令我心頭為之一震。 刺激誰?我嗎?這一年來……我可沒有看過醫生。對了,一年前,我正從昏迷中醒來。 「前輩,你到底在說什么?」我忍住心里的不安,講出這么一句,知道前輩是準備告訴我什么了,但我還是順勢推了一把。 「趙晚君,老娘今天就老實說了,陳澤南已經死了!」就這樣,前輩的話,盤旋在我腦海中遲遲不肯離去。 ****** 前輩是繼阿南之后,唯一一個知道我會回漁村的人,那天跟前輩通話完,照著她的指示,我在床底下找到了一隻手機,與我現在用的型號一模一樣。 手止不住地顫抖,我將那隻手機拿去充電。 我不知道這代表了什么,但這一定有什么被我遺忘的東西在里頭。同時與那隻手機找到的,是一盒數不清數量的照片,只有我跟阿南,每一張后面都標明了日期與地點,還有可能是依我心情隨機附加的一些話。 我完全不記得藏了這些東西。 前輩不愿意告訴我整件事的經過,卻讓我找到這些東西。 我看著那隻正在充電的舊手機,想打開,卻也不想打開。 因為光是看見照片,我就大哭了一場。 照片上的兩人,總是笑笑的,手總是緊握在一起。 過去的美好歲月,彷彿重新在眼前上映,那是我怎么也喚不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