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勸學
當顧老先生重新踏入書房時,林雪兒立刻放了手,以前兩小無猜的親密在成長后都該有些收斂,她悄悄觀察顧子衡的神情,不確定他的失落是來自哪。 “孩子們,你們商量的事情結束了?”書房外的顧老先生呵呵笑,也許到了他該辦公的時候了。 見老先生還是面帶病容的樣子,林雪兒忙問顧子衡,“你爹不告假嗎,他還撐著在上課?” “我不用告假。”踏步進來的顧老先生搶先回答道,“沉千秋和我說了,你也能來做助教,趁現在來看看下午代課要用講義。” 上課兩個字林雪兒聽得一個腦袋兩個大,她手里被塞了一大把講義和文學課試卷,顧子衡幫她分擔了些,將授課用的試卷和講義分開。 文字看著就暈乎乎的,不是說好了要讓她帶算術課嗎? 只要聽到算盤啪啪打她就有種小錢錢全進腰包的安心感,算術自然強了,但代文學課就不行了,她的腦海里會被塞滿文縐縐的古詩詞,以一種惡毒的方式玷污她的談判能力,那么下午去找白風眠的時間就得延后了。 “陸婉先回女院上課,這節課我和吳先生調了,下午我上他的課,他新來不久,好好聽他的課。”顧老先生話鋒一折道,“你們兩個留下來。” 蕭十二將自己隱藏得很好,接收到林雪兒緊張的眼神后,很快隨著陸婉出門,準備完成林雪兒下達的護送任務,一直到陸婉中標拿下倉庫,和前來接她去江南的陸展完成交接任務為止。 見到陸婉一直被她親自以及派人盯著活過了大半個上午,林雪兒的心里終于不再那么沉甸甸,她深吸一口氣整理著這些試卷。 “你們兩個從這些學生卷子里挑一個覺得寫的最好的詩。”顧老先生下令道。 顧子衡眼底有些抗拒,但他一目十行地翻看,老老實實地選出了他覺得寫得最好的,而林雪兒抓了一大半,掃一眼便胸有成竹地選出了她覺得最好的。 兩人選出來的詩歌放在一起,一對,竟然是同一個學生,署名徐軒。 林雪兒選的,“遠看御林黑乎乎,人被詩書逼得哭,書往后面翻幾頁,火炮開兮轟他娘。” 顧子衡選的,“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試卷被顧老先生抓了又抓,他氣得把胡子吹到起飛,感覺要眼一閉昏過去了,顧子衡忙扶著他歇了歇,困惑道,“我選得不好嗎?” “好啊,但這一看就是抄的,抄得一字不差,你知道這詩到底是誰寫的嗎!?”顧老先生怒氣沖沖道。 不知道。但顧子衡緘默起來,為了不把他親爹氣得更上一層樓,他只能保持沉默。 而面對林雪兒時,顧老先生也沉默了,他依稀記得眼前這個奇女子可是寫出了名震御風林學院的一篇詩歌。 太極。署名,林雪兒。 白狗在拉,黑狗在吃,黑狗再拉,白狗再吃。 詩用簡潔質樸的語言描繪了,兩狗爭相追逐,互吃糞便,因為追逐的身影太快隱隱形成太極八卦的奇幻場面。 顧老先生連連搖頭將不堪的回憶甩出腦海,隨后怒拍桌子道,“林雪兒,以后你不許缺文學課,這個助教你必須當!” “子衡啊。”顧老先生的眼底閃過算計的光,“你留下來幫她,她沒你不行,你先跟著她聽兩節文學課吧。” 顧子衡想拒絕,但林雪兒神情急切,拜托他幫忙時眸子睜得又大又亮,唇瓣開開合合,他的目光自她唇上掠過,不再言語。 他在桌底拉住了她不安分的手,讓林雪兒不由得看向他,只有顧子衡向外流露出慣有的冷淡自持的模樣,林雪兒才有了點熟悉感,他一年之間也長得很快,那時孩子氣的柔和輪廓轉眼間變為眼前可靠少年模樣。 他點了點她發愣的眉間,輕嘆道,“我就是個勞碌命。大小姐,記得給我發月俸。” “那是自然。”林雪兒喜上眉梢,“咱們走。” 門一看,她卻一愣。 換作是幾天前的林雪兒,她肯定沒想到未來越來越多的阻礙竟然是眼前的這些男人。 可以吹噓的是,自從她被林家認回后,最令她舒心的就是擁有穩定且皮囊優越的床伴,雖然他們大多輕浮又膚淺,和她的關系也是僅靠金錢聯系,但什么時候開始,她最新發展的床伴一個接一個愛找上來了。 書院外遍布著一些無序分布的血液,幾只死鳥正憤怒地躺在地上,似乎是撞擊而死。 視線最中間,是位席地而坐的卷發少年。 徐軒正有些茫然地看著書房外的一地死鳥的尸體,他的唇開開合合,不知在嘀咕什么,這些鳥像是沿著上一個輪回的痕跡,自天幕而下,死在了眾人的眼前,伴著早秋的落葉,頗有些蕭瑟之意。 他背后的林雪兒面對這荒誕的場景卻只想笑。 她率先看到的是徐軒,落寞地坐在門外的臺階上,連泛黃卷起的落葉砸在他腦袋上都渾然不覺,感覺落寞得要…… 要長一大把胡子了。 “徐軒,記得文學課上你自己寫的詩嗎?”林雪兒開口道。 徐軒驚喜地站起來,立刻叉腰理直氣壯道,“我寫得不好嗎?” “太爛。”林雪兒言簡意賅,“你害我得去你們男院一直做助教了。” 徐軒不惱反笑,“你把我寫的詩推薦給顧先生看了?你不是挺有眼光的嗎。” 沒等林雪兒還嘴,徐軒就帶有敵意地開始打量她背后的有一個少年,他立刻攬過她的肩頭,低聲道,“他是老先生的兒子?為什么和你一起出來了?他和你什么關系?” 顧子衡接受到了徐軒的不懷好意的打探式的目光,但他冷淡地倚在一邊,與世隔絕般地從懷里拿出一份賬本,開始寫寫劃劃起來。 ——————————— 小顧:陰暗地記仇.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