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撈明月(七)
她咬咬牙,看張瑾殊面色不虞,似泄氣般接著說道:“兩年前,陰山村里的兩國的將士打仗死在山里之后,村里的人便將他們埋了起來。事后,村里人便莫名其妙染上了疫病。 “我原本領了任務,進到涂州來探查山里的地勢,但自那以后,便沒有人來與我通信,我亦失去了與上邊的聯系?!?/br> 張瑾殊眼眸閃過一絲暗芒,抬手將她的無名指徹底切斷,語氣平和:“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實話嗎? “我既能猜到你的身份,知曉你是晉國的jian細,便能順藤摸瓜找到別的人。” 他的語調逐漸低沉,眼光一轉直看向她。 “你以婦人的身份埋伏在陰山村那么多年,是在等著什么事情出現嗎? “我猜…… “你是在等著陰山村里的人病死?” 劉娘子的瞳孔忽地放大,難以置信的瞪他,雙唇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 ……他怎么、怎么會猜得到?! 自己守在陰山村里叁年,便是領了任務等著這里的人染上惡疾之后全部死掉后火速向上邊匯報。然而,現在因他和他身邊那小娘子的介入,原本發展極為順利的事情突然變得棘手了起來。 她既沒有能到村里人全部病死之后向上邊匯報,現在還被抓了起來,被關在水牢里遭受逼供。事情在此刻如突墜青云,被刮卷入狂風中,形勢直轉急下。 她該怎么辦? 劉娘子死咬著唇,痛到吸氣。 張瑾殊看出了她內心的動搖:“那命令你的人可否告訴過你,叫你們這些人等著村里人死后,便割了脖子自殺?” “你們…… “什么意思?” 張瑾殊笑:“你以為我沒辦法找到涂州別處的jian細嗎?那些藏在山里的狗,我早晚會把他們揪出來一只一只全部殺掉。至于你,你直到現在了,還不知道——自己是枚可憐的棄子嗎?” “棄子”二字 ,如帶刺尖刀般忽地捅入她的心臟,好似將她全身皮rou完全挑起剝開了一般。 劉娘子眼神惡毒,低聲嘶吼:“我怎么會是枚棄子?張權你這狗賊,無恥至極……” 她忽地止住了聲,突然反應過來般,極驚恐地往右手處看去。 昏黃的黃銅燈照耀下,血腥之氣彌散開來。 只見那右手處被切下來的地方,赫然是一截黑色的骨頭。 ……她竟,也已染了病。 —————— “大人,這邊走?!?/br> 渡生的額頭上亦浸上一層薄汗,小心翼翼地提著手里的黃銅燈。 轉眼,他們便走到了關押那處村民的地方。 濃重的腐臭氣息撲面而來。 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痛呼和咳嗽聲。 張瑾殊面色冰冷,示意渡生上前將那幫人的臉色照亮。 那幫村民在地上癱倒在地上,幾欲與枯草與污黑的泥土融為一體,面色灰黑,如垂死的竹節蟲般身子四肢僵硬,拉著嗓子發出陣陣呻吟。 “別殺我們……別殺我們……”見有人來了,他們害怕地往后躲。 今早,他們中有一人被這些黑衣人給帶走,就在斜對面的那個牢房里。 那人連慘叫聲都未來得及發出,就被敲破了腦袋,隨后被大刀一下子割了喉嚨。 那幫人便當著他們的面開始分尸,將那人的小腿、手臂的皮rou筋脈全部剔凈后裝在了兩個木盒子里,剩余的部分,則裝在了一個木桶里,被人拉走。 黑紅的血順著及腰案臺緩緩流下,濃重的血腥味惡臭不堪,昏黃的燈光下,亮刀反射出白光,叫人毛骨悚然。 他們都是瘋子!……都是吃人的惡魔! “張權,要殺要剮隨你。用那些骯臟的手段,算什么本事!”黑暗里,一道沙啞且蒼老的聲音傳來,語氣里翻滾著nongnong的恨意。 周圍人暗暗發出幾聲唾棄聲。 張瑾殊低睨躺在地上的那些人,如看一堆死物。 “你們?!彼_口,語氣冰寒如浸霜雪:“想怎么死?” “呸!”那村長吐出卡在喉嚨里的濃痰。“你草菅人命,就該下地獄?!?/br> “還記得兩年前,你們村里的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嗎?不如給我講講,若得我寬容,我便給你們留個全尸?要不…… “你們便如今早那人一般,承受斷骨剔rou之痛?” 整個空間忽地安靜了一瞬。 那幾聲慘叫太過震撼,直灌入人的腦髓,叫人一想起來,心中理智便潰不成軍。 他冷笑一聲:“我只給第一個人?!?/br> “我說,我說!“ 一聲急促的叫聲忽地傳來。一人掙扎坐起,跪移近牢門:“我說,我說?!?/br> “那些人,死的都是女人和孩子。死的時候,就躺在床上,動都動不了,就像一塊石頭一樣…… “還有還有,她們死前,那手和腳,一折就斷。翻白眼,嘴里吐出一團團的泡沫,那泡沫混著血,一看就嚇人得很??!” “還有嗎?”張瑾殊問。 “?。俊蹦侨嘶炭?。“沒、沒沒了,沒了……大人?!?/br> 張瑾殊眉眼一挑,招來身后的渡生,開口問:“前幾日,涂州這邊可否下過一場雨?” 渡生不明所以,但還是恭敬回:“是的,大人。叁日前的夜晚,涂州曾下過一場細雨?!?/br> “叁月,恰好是竹筍竄根的季節?!彼旖俏潱劾锖粗菐兔嫔珣K白的人,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蠱惑的意味。 “你知道怎么做,渡生?!?/br> —————— 屋內擺了幾盤精致的菜。 虞知安坐得極其不安穩,椅子上的如意軟墊仿佛扎滿了密密麻麻的針,叫她難受。 她心里難受又緊張,只敢怯怯地打量張瑾殊。在他目光掃過來時,心猛地一跳,趕緊垂下眼睫。袖中的手緊緊攥著,連腳尖也默默地收回裙擺之下。 能感覺得到那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了片刻,但也僅僅是片刻,而后就收了回去。 “坐好。”他將筷子放在瓷盞上后,冷聲說。 “臉色不安,坐無坐相。之前學的東西,你怕不是全都忘光了?” 虞知安低著頭,叫人只瞧見她白凈的下頜:“沒……” 她原本在房間里坐得好好的,待他一回來,便被他抓來這里陪著他吃飯。 整個人面色冰冷,嚴肅冷靜好似化不開的寒冰,一言不發只會吸氣呼氣,叫她的記憶一下子就回到了以前因背不下《孝史》被他拿著板子打手心的時候。 就算手腫了,也不能哭。 還得在他冰冷的目光下接著講未完成的東西全部背完。 她內心憤憤,恨不得直接將他的頭揪下來按到地上,一腳踢開。 見她被嚇得低下了頭,張瑾殊皺了皺眉:“你怕什么?與我一同在這里坐著,倒是讓你覺得很難受嗎?” 虞知安驚嚇回神,兀地抬頭看他,睫毛顫抖得厲害,剛要開口辯解,門外就傳來一聲爽朗的笑。 “元嘉她怕不怕你,張丞相你——難道還不知道嗎?” ———————————— 尒説 影視:ρó㈠捌мó.có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