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破殼釘
迷昏了凝玥宮一屋子的小從小侍,尤其是守在寢殿前的祈歡,那是由合晉親自綁手綁腳給料理的,怎么也不能讓她中途壞了太后的大事。 太后戴著半面虛緩緩踏進了寢殿,步步逼近直至床榻邊,以強烈的殺意俯視著已經(jīng)昏厥的虞克善。她先是伸手劃過了臉上的半面虛,任著手指被割破一個口子,流出了鮮血,而后將滲血的指頭劃過虞克善的嘴唇。 唇上的血液不似一般,竟即刻乾涸咬進了虞克善的體內(nèi),瞬間唇口發(fā)黑、體溫驟降,臉上的血色亦漸漸褪去。至此,太后還沒想要停手,她自兜中取出了一把破殼釘,那長釘以人的腿骨削尖,過多的怨念使它佈滿了黑斑與腐蝕,看著十分駭人。 打從虞克善脫離了第一次的活人祭,便一直在太后心里落下一個疑問,這般不穩(wěn)定的身體若是成了得以寄生的軀殼,于她的立場恐怕就危險了。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完全地破壞它,攝了魂、破了殼,要虞克善這個人死得透澈。 太后舉高了破殼釘,使盡全力握緊并要狠狠刺下之際,忽地被誰攫住了手腕,猛地一拽便摔倒在地,連著半面虛也被一掌打了下來。半面虛一落,太后的臉上像是著了烈火焚燒,叫她痛得掩面、打滾哀嚎。 無視那些痛苦,獻漓冰冷的視線幾乎要殺死太后,「你想對朕的皇后做什么。」 虞克善睜開了眼,卻沒能醒過來,反而意識越來越不清,只依稀記得在即將昏迷時——虞克善起身下了床,走到了獻漓身邊,喚聲:「陛下?!?/br> 獻漓轉(zhuǎn)頭一瞥,才對上虞克善的雙眼,冷漠的表情就突然大變。他面目猙獰,虎口一伸便掐住了虞克善的脖子,「你答應過要殉了朕,膽敢!」 便是被掐住脖子,虞克善仍訕笑,「我這不是把你給找回來了嘛,你都還沒死呢,我要怎么殉你。」 那是——玨燦和蝕月。 「啊!」女孩一聲大喝猛地站起來,教室內(nèi)幾十雙眼睛全都望向她,就連講臺上的教授也狠狠地抖了一下。 教授順順氣,故作鎮(zhèn)定,「又怎么了?」 身旁的同學也拉拉女孩的衣襬,緊張又小聲地問:「你干嘛???」 「教授?」女孩先是困惑,而后慌慌張張,一把手就將桌上的東西全都掃進背包里,「我、我家的貓要生了,先早退了?!?/br> 依舊是個活生生的人。 李漾知,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找著了過往的記憶,回到了原本的生活,可就連在晝都的一切也都記得清清楚楚。介于現(xiàn)實和迷幻之間,或許是不愿意放棄那些擁有的,也或許是不愿意認定這只是一場夢,她決定試一試。 無論成為皇后的日子多么荒誕胡謅,李漾知全都寫了下來公諸天下,由著它四處流竄。而故事中她刻意抹去了所有人的姓名,一應只留下了彼此的稱謂,隨著事件發(fā)酵,她得到的回應越來越多,卻始終沒有人知道她在找什么。 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了一封訊息,上頭僅僅三個字——虞克善。 在約好的速食店內(nèi),李漾知坐立難安地掃射著每一個來來往往的人,一雙利眼彷彿要將人直接穿透。她的心跳凌亂,忍不住頻頻發(fā)抖,深怕來的人根本不是如她所想,又深怕時空轉(zhuǎn)換,自己沒有能力能夠認出那個人。 一個帶著笑意的男聲自身后傳來,「居然直接跑去找太后下戰(zhàn)帖,愛妻真是勇敢。」 李漾知連忙回頭,單單一個相視的眼神,她便認出了他的靈魂。她一笑,高興得流出了眼淚——那是她一直在找的那個人沒錯。 就像是認識了一輩子,李漾知和溫林雖是初次見面卻毫無隔閡,大口啃著雞腿、塞著薯條,反正連孩子都生了,就這么點可怕的吃相算得了什么。 聽李漾知細談在那之后的事,溫林不禁驚嘆:「蝕月不愧是最厲害的攝魂師,居然還把玨燦的魂藏了一百多年?!?/br> 「我倒覺得厲害的是玨燦,突然還了魂也不慌不忙,連曝都給騙了?!估钛緡9嗔藥卓诳蓸?,接著爽快地哈氣,「要不是曝被騙走了,讓他繼續(xù)盯著蝕月還不一定會輸呢?!?/br> 「還有玨燦呢。在日安的時候沒有贏過,到了晝都曝也一定會輸?shù)摹!瓜肫皤k燦的性子和手段,溫林實在不敢領教。一說,他擔心著:「允柱和縷裔真的能安全嗎?」 「玨燦雖然殘暴,但君無戲言,答應過我的事他會做到的。」李漾知是這么說,其實也不大把握,又忽地嚷嚷:「管他的!我父親和哥哥都還在呢,就虞克傲那個瘋子,要干掉玨燦還難嘛?!?/br> 「也是。」溫林笑著頻頻點頭。 氣氛一沉,李漾知又莫名地嘆氣,「獻漓和虞克善早在活人祭的時候就已經(jīng)死了吧。」 「嗯?!箿亓终J同,可想想又說:「只是人都已經(jīng)走了,為什么還抓著記憶不肯放?」 思量,兩人竟同時出聲—— 「她不想忘記獻漓。」 「他不想忘記虞克善。」 對上彼此的視線,笑了。 溫林倚靠在李漾知的肩上,安心地撒嬌,「幸好,我還記得你?!?/br> 李漾知聽著掩不住樂,「我也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