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愛在、不在

    盯著書本的書面，感覺掌心沉甸甸的。

    她記不得這是胡庭儀出書的第幾版了，只是心血來潮的拿起來看。

    封面寫著斗大的書名：女人，你要為自己打算！

    強調性的語氣讓她不禁莞爾，彷彿胡庭儀就站在身邊對她這么說。

    女人嘛，

    千萬別指望用性和懷孕來獲得男人

    這是捕獲男人最不牢靠也最愚蠢的方式

    因為愛情與rou體無關……

    幾句簡短的話，就瞬間扼殺她的想法。

    即使曾經要朋友們不要告知尹東峻她懷孕的事情，

    卻仍自私的想過哪天朋友不小心說溜了嘴，或許，靠著這個孩子，

    她的愛情還有死灰復燃的可能。

    走向柜檯，買下這本書，結帳，拿了發票和零錢走出書局──

    踏出店外，一股熱風侵襲了她的雙頰，她微微瞇起眼，

    紛飛的發絲撥亂了她的視線。

    對了、她已經收拾行李回到彰化老家，算算時間也夠久了──

    一晃眼，多少個一年過去了。

    對于那天她還記憶猶新，她第一次南下搭車回到彰化，轉公車回家。

    門口的爸媽眼睛濕潤、看著她和手上抱著的孩子。

    沒有預期的責備和謾罵，卓媽只說了句：辛苦了，就足以讓她眼眶濕透。

    卓爸站在門口許久，最后才邁開腳步，走到女兒面前，抱走了還在熟睡中的襁褓，一句話也不說的朝家門走去，跨入門檻前，爸才回頭說句：進來吧。

    腳縱使有千斤重、淚即使有千噸多，她提著行李袋，忍住快要潰堤的情緒走進家門，陳設沒有任何改變，唯一較有新意的大概就是每年更換一次的春聯吧──卓媽把行李提到樓上的房間去放。

    「飯、吃了嗎？」她緊抿嘴唇，最后才搖搖頭，卓爸若有似無的輕嘆，拖著早已年過半百的身軀往廚房走去，打算幫她熱菜。

    亮晃晃的燈光，原本清晰的背影此刻在她眼里竟模糊了起來。

    思緒回攏──

    卓凱甄拍拍臉頰，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打著，將過腰的長發俐落的盤上去，拿個夾子固定住，她戴著一副專業性十足的眼鏡，桌面上擺放著堆放整齊的資料夾。

    她辭掉外商公司工作后，透過同事介紹承接翻譯工作，辦公地點就在自家，薪水是按照案子的價值計價，翻譯完成，輸出裝本，交到公司就好，也可以立即拿到薪資袋。

    對身為未婚mama的她來說是份再好不過的工作，她一方面可以專心工作，另一方面也可以照顧卓凡，這是她六歲已經上小一的兒子──

    他的五官跟卓凱甄沒有半點相像，反而像爸爸，不過柔順的黑色短發和文質彬彬小青年的模樣倒是跟mama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平時最黏的對象就是mama，其次是爺爺奶奶，最后一個人是前年剛在鎮上開小診所的蘇醫生。

    蘇亦衡－小兒科醫師，但又有個敏感的身分。

    單親爸爸，已離婚，育有一女，

    名作蘇芷恩。

    「mama?！骨昧藥茁曢T，卓凡清脆的聲音從房門穿透至母親耳里。

    大約把桌面給清出空間，她才揚聲：「小凡，進來吧?！?/br>
    端著燒燙的桂圓紅棗茶，卓凡每天這個時間出現早已經是司空見慣，他文靜乖巧，聽到奶奶說mama的身體屬于冷體質，便要求說：我每天都要幫mama送茶去！

    卓媽高興的拍拍孫子的頭，有些感動他這么小就會替父母著想。

    「小凡，明天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等等mama陪你去超市一趟。」卓凱甄伸手探了探滿堆的紙張，最后拿出一張上面列有細目的清單。

    「都準備好了?！顾妓饕粫?，點點頭說。

    明天是卓凡幼稚園的畢業典禮──卓凱甄很看重卓凡的課業表現，卻又顧及到卓凡年紀還小，不應該有這么重的學業壓力，慶幸的是卓凡在校表現很出色，許多小女生都芳心暗許他，好幾次她放學來接兒子，女同學們都一定要跟他道聲再見才肯跟爸爸mama回家。

    「那我們出發吧。」拿了車鑰匙，她起身就要走。

    卓凡伸出修長的手臂，輕輕勾住卓凱甄纖細手臂：「mama，桂圓紅棗茶涼了就不好喝，你喝完我們在出發?！闺m有淡淡的童音，卻有著極度的堅持。

    拗不過他，卓凱甄親了兒子一口：「好、mama馬上喝完?！顾似鸨?，輕輕呼幾口氣，咕嚕咕嚕喝完后，卓凡才露出靦腆的笑容。

    「我們可以走了吧？」她微笑詢問，牽起兒子的手，卓凡握緊了mama的手，抬頭微笑回應。

    採買完畢業典禮所需要的東西，卓凡說這些東西可以自己整理，把卓凱甄給推回工作室，他識字還不是很多，可能沒辦法幫上mama的忙，不過要是其他事情能自己來，他就不會勞煩到mama。

    友情真的很脆弱，

    只因為愛情的背叛，就跟著死亡。

    鏗鏘有力的字句重重打在卓凱甄的心頭上。

    她想了想，那時候尹東峻眼里只有她的好朋友－鄭雨文。

    也許是過度自卑吧，她跟鄭雨文的友情絕對經的起考驗。

    說什么會因為喜歡的人喜歡自己的好朋友，

    因而撕破臉的。

    她不會。

    絕對，不會的。

    其他人她不敢篤定，不過要因為愛情挑撥她跟雨文。

    那真的很難。

    很、難。

    「mama，現在是喝牛奶時間?！固ь^，瞄了墻上時鐘，時針跟分針分別在九跟十二方向，想不到已經這么晚了，她大約檢查了下文字檔，才按下存檔，闔上筆電，她說：「小凡，可以進來囉?！?/br>
    晚上九點到九點半是親子時間。

    這是卓凱甄跟兒子可以好好培養感情的最佳時間。

    她習慣性的會講床邊故事給兒子聽，只是她很懊惱，最近兒子都不喜歡聽她講故事，反而喜歡纏著她要聽爸爸的事情。

    這、這叫她從何說起??？

    空蕩蕩的馬克杯隨意的擺放在書桌上。

    卓凡乖乖躺在床上，蓋著棉被，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緊盯著天花板──發呆。

    「你想聽爸爸跟mama的故事嗎？」沒頭沒腦的，她丟了這么一句。

    卓凡瞬間坐起身子，一臉期待：「mama、終于要講了嗎？」

    她拍了拍卓凡的頭顱：「兒子，這么想聽啊，好吧，mama就說給你聽喔，但是有條件──」她傾身，把兒子按回床上：「你得乖乖躺著聽喔?！?/br>
    卓凡俊秀的小臉不服氣的皺成一團，「好嘛、好嘛，躺著就躺著?！?/br>
    她側躺在床上，一隻手輕輕拍撫著他：「這要從mama高中時期說起喔，那時候mama的朋友圈最要好的有五個人喔，其中──」她刻意拉長音節，偷偷瞄了瞄兒子的臉龐，呃、眼珠子還瞪這么大！

    「其中什么？mama你快說。」卓凡期盼的眼神光芒不減。

    「你爸爸那時候就喜歡我們圈圈里頭的人喔。」她笑笑的，眼神彷彿看到了過去嘻鬧青春的他們。

    「一定是mama。」卓凡稚嫩的小臉表情很肯定。

    她輕搖頭，搖搖食指：「猜錯了喔，是mama的朋友，一個好漂亮、好漂亮的人。」

    他微微嘟嘴，一臉不相信，「mama就是最漂亮的人?！?/br>
    「傻孩子。」她笑說。

    「那接下來呢？」小朋友的焦點很顯然轉移了。

    她低頭思考著：「因為爸爸喜歡mama的朋友，因此常跟我們玩在一起，最后我們真的都成了很好的朋友?！购髞砟亍胖饾u喜歡上他，辛苦的單相思。

    「那、漂亮阿姨喜歡爸爸嗎？」一說完，卓凡才覺得自己好像說了什么不該說的，因為要是爸爸不喜歡mama，就不會有他啦，對吧？

    「你猜啊?！剐∨笥褎觿幽X才會累。

    愛我的，我不一定愛，

    不愛我的，我絕對不愛

    即使愛，也給自己一個時限

    時限一到就要死心。

    那她的時限呢？

    繼續這么耗著嗎？可是、這對孩子不公平！

    幾年了、要真有時限也差不多到了。

    「不喜歡。爸爸喜歡mama，所以才有──哈啊?！顾蛄藗€小小哈欠，有些睏了，卓凱甄見狀，加把勁的輕柔繼續拍撫著，「我的啊?！?/br>
    說完，卓凡才不勝疲倦的睡著。

    「小凡、小凡，故事還要繼續聽嗎？」她故意稍稍放大音量，卓凡咕噥了幾聲，睡的更沉。

    「祝美夢。」輕輕揮開額頭上的發絲，她親吻兒子光滑的額頭，才起身關燈，離房。

    這世界上哪有完全適合的愛情，

    只不過愛的時候彼此都委屈求全而已。

    這世界上又哪有完全沒傷害的愛情，

    只不過愛的時候我們都假裝不疼而已。

    對、兩個不相愛的人要是在一起，

    註定會寫下悲慘的結局。

    那、又何必苦苦奢求呢？

    現在、有卓凡就夠了。

    要是她跟尹東峻在一起，也只會彼此受傷而已。－卓凱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