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實
『陸苡蒨!你害的我好苦啊!』 晨會結束的下課總是格外安靜,尤其是在即將小考的時刻,被教官抓著一陣子的嚴圣崙終于還是回到了教室,佯裝一副小媳婦的模樣走近我。 我闔上課本,將它放在我頭上,然后起身。 『嘶!陸苡蒨你干嘛,超痛的欸!』 面對嚴圣崙慣性走近就要把頭放我頭上的爛習慣,這樣撞的剛剛好,看他吃痛的憋屈模樣,心情好了不少。 『找班導。』 『你吃錯藥啊?早上不是還……欸!陸苡蒨我在和你說話!』 我走出教室,將嚴圣崙的咆哮丟之于后,我不懂我對他的不悅和憤怒源自于何處,只是暫時不想看到他。 果不其然,找班導這個藉口成功阻擋嚴圣崙的腳步,至少他沒有跟上來。 這樣也好,最近的陸苡蒨已經太奇怪、太失常了,什么稍微破冰的敵手根本就是在做夢,我跟他果然就是天生水火不容啊! 『陸苡蒨!你給我站住!』 『……』 不知道走了多久,后方傳來是嚴圣崙吵到不行的大嗓門,我沒有停止腳步,卻也沒有加快,以致嚴圣崙很快的追上我,只是這些在他握著我的手后,都不重要了。 『陸苡蒨!我在叫你!』 『嗯,我有聽到。』 『那你還跑?』 『嚴圣崙,走廊禁止奔跑,何況,我剛才是用走的。』 『嘖!這不是重點,你不高興為什么不說?』 不高興? 這三個字進入耳膜再到達我的大腦,完全無法被消化吸收,于是只好當機般,看著眼前似乎有點慌亂的嚴圣崙。 『欸,你有話可以問我啊?干嘛聽別人亂說……』 『你又知道我聽到什么了?』 『唉……你果然誤會了,我跟你說……』 『嚴圣崙,我跟你好像沒有到無話不談的程度,還有,我沒有要你解釋什么。』 趁其不備,我輕易甩開他的手,再漫無目的的朝著班導辦公室走去,何謂漫無目的? 因為班導壓根沒有要找我去辦公室,這不過是我為了甩掉嚴圣崙的謊話,心里過不去的是對班導的抱歉,我居然用這個藉口說謊,最該死的是,我居然為了嚴圣崙說謊。 陷入自己思考的汪洋大海,突然眼前一片黑暗,頭上竟然莫名罩了件外套,還來不及拿下,嚴圣崙極度憤怒的臉孔出現在我眼前,和我,兩個人在這寬大的外套底下。 『嚴……!』 『閉嘴!你這驕傲自大的女人!從來沒有人跟我說話可以這樣甩頭走掉的!何況,你給我走了兩次!』 外套掩住外頭明亮的陽光,不自覺放大的眼眸出賣我的錯愕和無助,下意識便想低頭鑽出這狹小、令人近乎窒息的空間,嚴圣崙卻好像早已料到,緊抓著我雙手不放,如此曖昧,終于讓我受不了的開口。 『放開。』 『先答應我不跑。』 『……好。』 嗯,我非君子,我早就打算在他松手一刻馬上拔腿就跑,管他走廊不能奔跑,更不管我到底為什么要跑,感受到手腕的力道漸弱,我的預備動作卻被嚴圣崙忽然地靠近,徹底瓦解。 『陸苡蒨,你再一副隨時要跑的樣子,我就直接吻你了喔。』 『你敢!』 『你再亂動,我就敢。』 嚴圣崙的語氣十分平淡,卻讓我無法忽視他話中的認真,于是我相當沒膽識的妥協了。 『這樣很難看。』 『我不在乎面子啊,是你比較吃虧。』 『你到底要怎樣?』 『聽我把話說完,還有,你把誤會問出來。』 頭一次,我并不敢直視嚴圣崙的眼睛,有如做錯事的孩子,明明心虛還倔強地裝沒事,可我疑惑的是,我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 『好,我不跑,外套拿掉。』 『嗯,很好。』 陽光再度降臨到我的眼前,卻有些刺激的令我睜不開眼,下一秒卻感受到一隻溫柔的手,替我撥了撥被弄亂的頭發。 『說吧,等等要上課了。』 『呃,我想想……其實應該是你要質問我,然后我再解釋的,現在好像情況有些不對……』 『你要我質問什么?于公于私,我大概都沒有和你好到有什么事需要對質,現在,是你想對我說什么。』 『嗯……我懂了。』 嚴圣崙笑得幾分陽光又幾分狡黠,令我摸不透他究竟想干嘛,如同我永遠不了解他的世界般,那樣模糊、那樣困難。 『陸苡蒨,我喜歡你。』 『……腦子壞了?』 『你……我真情告白欸!』 『你很無聊,不要再拿這個開玩笑。』 『為什么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因為聽到別人這么說了?』 『……別人怎么說,跟我有什么關係?』 『沒關係的話,為什么要在意我怎么對你、怎么靠近你?』 啊,這大概是我討厭嚴圣崙的另一個原因。 他的伶牙俐齒沒去參加比賽真的很可惜,因為善于言論與駁斥他人的陸苡蒨,總是能夠在他的話語下,無地自容。 『懶得理你,要上課了。』 『陸苡蒨,我話還沒說完,你確定又要甩頭走掉?』 側身到一半,嚴圣崙帶著曖昧的笑語響起,卻讓我深感陰風陣陣,一股毛骨悚然的涼意爬滿全身,自尊、面子什么的全都無法移動我的腳步,就這樣定住在原地。 『很好、很好!看來陸苡蒨學乖了呢!』 『我只是不想在學校揍你,然后因為這樣進入教官室。』 『哈哈,不鬧你。陸苡蒨,我還是當初那個回答,我沒有跟別人玩真心話大冒險,更沒有因為輸了跟你告白。』 『所以呢?因為追不成孟孟,所以要來報復我?』 『欸,你是小說看太多還是太會幻想?我誰?嚴圣崙欸,怎么可能計較這種小雞肚腸的事?』 鐘聲響起,我急忙看了手錶,瞪向那說話拖拖拉拉的人,真心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決定要回教室,卻又想起嚴圣崙不要臉的威脅。深呼吸,正準備開口時,嚴圣崙又牽起我的手。 『慘了,我們的學年高材生要遲到了,就破例一次跑一下走廊吧!』 來不及回答,風聲已經在我們之間穿梭并敲擊樂章,在我們的耳際旁呼嘯而過,縱使夾雜著些許嚴寒的刺骨,卻不及掌心上的溫暖,向前看到的是嚴圣崙側著的右臉正襯著幾許陽光,熠熠生輝,如同他帶給我的溫暖,那樣斑斕。 『陸苡蒨!最早的時候,我是真的想開你一個玩笑,所以我打賭要去追到你!』 『……』 『可是我沒想到,你還沒認真,我卻先認真了!你贏啦!我這個賭輸得心甘情愿!』 『……白癡。』 我沒有生氣,雖然嚴格來說,他這樣和騙我也沒有差別。但是,我就是無法生氣。 謝謝你,愿意對我如此誠實,總使我不存在你世界里的任何位置,你都愿意顧及我的感受,或許我們離真正破冰并不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