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污點證人
隔天,藍瑭接到王序的電話,說江雪善瘋了,一直吵著要見她。 起初,藍瑭懷疑江雪善把她和王悅搞混,但當她實際抵達那里,發覺王悅其實一直守候在那女人身邊,看起來無計可施。 同樣在現場的還有一批二十四小時輪班戒護的刑警,藍瑭到的時候剛好與檢察官擦肩而過,她私生女的身份在調查過程中已經不是秘密,因此檢察官體恤地對她說:「好好照顧王夫人。」 藍瑭點頭,默默走進病房,這一次來,她只有一種感覺,就是在這棟北海岸的別墅里,時間好像停滯了。 醫療儀器持續為王淵茍延殘喘的生命打著節拍,江雪善就坐在房間角落,她一個月前自殘的右手如今依舊包著紗布,但聽說神經都有順利接回,若是好好休養,未必會落下病根。 但誰都知道,她的病根根本不在那。 有時候藍瑭會想,不管是成長的陰影,還是諮商個案,還是身邊的悲劇,要不是讓她早一步遇見林南予,她肯定一輩子都不愿意跟男性有深入交往。 「我出去走走。」王悅看到藍瑭來了,站起身對她說。一個月前,她還是那個對所有人都頤指氣使的富家千金,如今卻是連跟藍瑭爭鋒相對的力氣都沒有了。 王悅很識相地把門帶上,這時藍瑭才慢慢走進江雪善的視線中,她反應遲鈍,過了很久才慢慢抬起頭,接著,那空洞的眼神中逐漸匯聚出一絲光彩。 「藍瑭!幫我求求你哥哥,讓他放過他的父親......我......我們的確對不起他,但那全是我的意思......跟他父親無關......」江雪善從椅子上跌落下來,要不是藍瑭扶住她,她的下巴撞到地板,怕是又要流一灘血。 藍瑭將她扶回椅子上,淡淡說:「在開始之前,我要你發誓保重身體,否則,我們沒什么好談的。」江雪善一愣,良久后才默默點頭。 得到首肯,藍瑭這才拉了一張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你知道,做錯事的人,不會因為身體不好,就免去其刑。」 江雪善堅定地搖了幾下頭:「不是......他也是受人指使,一時鬼迷心竅......這是他辛辛苦苦建立的公司,他不可能放任這一切陷于水火,藍瑭,你有辦法對不對......讓他轉污點證人,就算他不能說話,我也見過幕后主使幾次,我知道他是誰,只要能找到當年的文件......」 「你知道是誰?」藍瑭瞇起眼睛看著她,江雪善一愣,突然又呆呆地搖頭:「我不知道,我不認識......」 于是藍瑭無情地起身,拋下一句話:「我沒辦法幫說話顛三倒四的人。認識不認識,只是一句話而已。」下一秒,江雪善往前撲在她腳邊,死死捏住她的褲腳:「我認識,我認識!拜託你救救他......」 「放開我。」藍瑭雙手插在口袋,緩步到王淵床邊,問她:「你覺得,如果讓他開口說話,他會說些什么?」 「他一定可以供出那個人,而且,他說的話會比我有效......」 「那我們就要選最萬無一失的辦法。」藍瑭截斷她的話,看向江雪善:「我會跟王序談談,現在你的工作,就是陪在他旁邊,幫他恢復記憶。」 …… 三小時后的t大醫院。 大盞手術燈,生命監控儀穩定運作,偶爾傳出血液抽吸聲。 「教授,昨天那位又來了。」站在手術臺對面的研究醫師對林南予說,而全副武裝的林南予拿著手術刀,只有低低地嗯了一聲。 「片子你看了嗎?」他追問。 「看了。」 「陰影范圍擴大,再不治療就不行了。」 「嗯。」 這時研究醫生的手抖了一下,被林南予瞪了一眼。 「我覺得......那人至少是您的父親......」 「他想保守治療。」 「沒有聽說過肺癌早期還保守治療的......」 一句話落,林南予終于停下手上的動作,冷冷地抬眼看著他:「你r幾?不想開刀就滾出去。」 之后,直到手術結束,都沒有任何人敢再發出聲音。 其實就在幾天前,蘭韻陪著林道遠南下看醫生,主要是因為他覺得在北部不放心,生怕到處都有林南予的眼線。 但事實是,不管他逃到哪,都有林南予的人。 近一年,他胸悶越發嚴重,一個月前咳嗽咳出血,他看遍各大醫院,但醫生的說法都模稜兩可,他想去中國看病,卻礙于幾個月后的選舉,不能輕易離開臺灣。 「委員,我們都知道您兒子是誰,這種情況下,我們也不敢隨便幫您治,您看您這肺,還是趕快回t大處理吧。」連南部大醫院的醫生都這么說,最終林道遠只能陰沉著臉走出醫院,轉頭就要助理幫他聯絡美國的醫療團隊。 「老爺,不如我們就去t大讓小少爺看看吧......這樣下去只會越來越嚴重......」蘭韻苦口婆心的勸著,只換得林道遠冷回:「他恨不得我死。」接著還拿出菸抽,蘭韻只能在一旁嘆氣。 而那位剛目送林道遠走出診間的醫生,立刻拿起手機。 「林醫師,按照你的吩咐跟委員說了,看來他已經走投無路,整個臺灣沒人愿意治他。」 林南予笑笑,對面就坐著王序,兩人在喝茶。 「辛苦了。」 王序看著林南予掛斷電話,笑道:「同樣都是兒子槓上父親,我要和您學的還很多。」 林南予不可置否,長指敲在桌上:「找我做什么?」 「昨天藍瑭來找我,想讓王淵恢復意識。」頓了頓,王序繼續解釋:「她在想,或許王淵可以轉污點證人,把幕后黑手供出來。」 林南予狀似思考,沒有回答,王序有些急了,繼續補充:「王淵早期和林道遠簽訂的合約超過百份不知被他藏到哪里,那是我的心頭大患,如果可以趁這個機會斬草除根,我這個董事的位子才坐得安穩。」 「他的腦損傷不可逆,就算治好他,也得冒著無法通過精神鑑定的風險。」 「我相信您有的是辦法。」王序站起身,林南予抬眼看他:「我明天去看看。」 晚上,當王序回到辦公室,發現藍瑭又佔據了他的辦公桌。 「你在干麻?」王序沒好氣地問她。 藍瑭頭也沒抬:「忙著救你,檢察官昨天說你提的資料,有幾份根本沒蓋章簽名,不能用。」 王序皺著眉,走到桌邊抄走她手中的卷宗:「2005年以前的正本基本都被王淵藏起來了。」 「他該不會早就燒掉了。」 「不太可能,他得留著那些文件自保。」說罷,看向藍瑭中指的鑽戒:「你真的要嫁給他?」 「你二十六年沒關心過我,現在倒是拿出長兄的架子了。」 「我只是怕,當我們幫他除掉林道遠以后,他就子承父業了。」 「他不會。」藍瑭淡淡地說,心想林南予應該會開開心心地回去當醫生。 王序不以為然:「我可以介紹很多優秀的男人給你認識,在這事結束以后,別再和林家有瓜葛。」 藍瑭敷衍地應了他一聲,兩人沒再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