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殺,一個該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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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他們二人從議事廳出來,許臨清留他用飯,陳亭稚推阻半句便留了下來,提出想去她府上的花園看看。 許臨清道:“不過是個小院子,我粗俗的很,沒心力去捯飭。” 陳亭稚回道:“不用多侍奉,花們會自己長得很好。” 拗不過他,許臨清便帶著他往花園走,越走越寂靜,許臨清心道莫非陳亭稚有話同她說。 剛這么一想,陳亭稚就輕扯她的衣袖,淺淺道:“皇帝和長寧公主的爭斗曠日許久,太后的態度曖昧,叁方桎梏間朝堂暗潮涌動,兩黨之爭從未停歇。皇帝罔顧生死,肆意殺生攬權;長寧公主以后宮為臺,濫殺皇子兒童,如今只剩一個太子積病存活。” 許臨清聞言不語,她對于這二人犯下罄竹難書的罪行,以及他們那欲壑難填的心,都已然麻木。從年少時,她便知曉隱藏在奢華繁榮的皇宮之下有難以言語的丑惡與邪惘,但隨著年歲漸長,那些算計與謀劃架在她的脖子上時,她才開始反思。 史書總載,居上位者心狠手辣,謀大局而不顧小節。匆匆耳往,何枉無辜。上,下;高,低;貴,賤,不過是上位的有意為之,以此為謙詞,以此為懦弱的防線都并非真理。 可極少人明白這道理,或,極少人愿意相信這道理。 不知怎得,她想起了那個院子,在夫子的教誨聲中,午后的蟬鳴更盛,她前面坐著的少年身穿青色衣衫,純白的里衫被偶爾路過的風揚起,他認真的聆聽著夫子的經綸策論,以及穿插在嘆息聲中的人生哲理,這是夫子淌過半生得來的浮沉心得,繁榮很少,多是唏噓。那時她支著下巴,一會看少年,一會看白發蒼蒼的夫子。少時覺得那些言辭過于酸楚,現在看來,對于命運而言,人的沉浮不過蜉蝣之息,無甚談吐。 少年長為青年,她也不再是當初的許臨清。只不過—— 許臨清回首看他,陳亭稚的臉上閃過愕然,他不懂為何許臨清用一副復雜而溫柔的眼神望向他。 倏爾,她笑了一瞬,從前那顆憂國憂民,為江山,濟天下的少年心,似乎跨越了大半個時空,在他胸膛中仍然跳動。 “細細算來,這些年你做了很多事。在長寧公主的威壓之下仍舊不舍百姓,為社稷而行,不僅提議賑災減稅,還著書講課,甚是有為。” 陳亭稚嗯了聲,說:“并沒做成多少,天下苦明君久矣。” 許臨清并不覺得這是多么大逆不道之言,反而微微頷首道:“若是一方挑起大梁,都是明君,只是二虎皆斗虎,何來安寧之日。” 陳亭稚也嘆,不過轉瞬而已,他道:“長寧已顯頹勢,但若有你,也許還有勝算。” 許臨清心下慨然,她的聲音中帶著些許苦澀,她說:“原是長寧公主的說客,昔日同窗之誼,師徒之份也不足讓我投入她的幕下。” 陳亭稚愣了一瞬,轉言道:“京中危機四伏,皇帝對你有所防范,你方才歸京腳跟未穩,此時——” “不必了陳亭稚。我不愿歸于任何一方。” “長寧公主崇尚女權,若是她當臺,女性地位會進一步提升,這不是你讀書時憧憬的嗎?” 許臨清沉默了,少時她確實這么想過,但她如今覺得這一切的偏見與不公并非來源于性別,而是強弱。 而是強權的凝視。 若是將這一切都歸于男女之別,何嘗不是一種本末倒置。 她見陳亭稚還想勸,便說:“你又如何能保證,長寧不是下一個令死臣子的皇帝。” 陳亭稚默然,他覺得許臨清許是誤會了他的意思,他并非追崇長寧公主,也并非對她有慕敬之意,他只是想讓她有一處強權護身,即使假意也不至讓她有性命之憂。 二人不歡而散,走時陳亭稚還想解釋些什么,但看見許臨清不見笑意的面容,于是便將話語咽了回去。 反倒是許臨清說話,她的眼神中含有光亮,她看著陳亭稚說:“少時躊躇滿志,濟命百姓,如今我只想為雙親尋一處安息之地,殺,一個,該死之人。” ———— 這篇更新送給一個一直催我更新的meimei,是個有趣、元氣、幽默,讓我感受到讀者的惦念的meimei。希望你在疲憊之后,看到我的更新會覺得ni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