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又止
不過他連一個女孩兒的心思都看不清,倒真不好意思觍著臉認這說辭。 回想起剛認識馮宜時就不由自主地想顧著她,想讓她開心些的原因除了當初一眼動容之外還因為發現那時的她身上有一種喪喪的感覺,讓他覺得很熟悉。 直到家里阿姨整理房間時從一本老舊相冊掉出一張照片——他的初中畢業照。 沉珩看了好一會,終于明白看馮宜時那種照鏡子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那年的他發現了施雯的父母會一起去參加她的家長會,結束之后大手拉小手地回家而他卻只有輪流來的唐助和李叔,甚至有時無人參與的原因。 父親在外有另一個家庭,他那位兒子只比他小兩歲。母親是家里不受寵的女兒,只能當作不知道。把她嫁過來時外祖當面對她說:“錦衣玉食二十多年,這是你唯一能回報家族的事。”可她不明白為什么她的meimei從小驕縱,卻能想要什么都有,喜歡上了一個沒什么家底的工程師在家一哭二鬧叁上吊,父親只著緊地叫她快下來“阿爸只是怕你嫁過去吃苦”,最后讓她帶著近十位數的妝奩風光招贅入門。 他的母親一輩子都沒得到過什么愛,連帶著也不知如何對待他這個兒子,最后帶著對自己這輩子際遇的不理解常住大嶼山。可能老一輩多迷信,可能有其他考量,爺爺聽了之后只沉吟了一會,同他父親說:“既然阿蓮存心向善,讓人少去打擾她。” 沉珩不是沒聽說過圈子里那些更難看的家庭是如何雞飛狗跳,可他才十五六,真正降臨到自己身上時才知內心縮皺。直到出國之前,他都每天回家平靜地扮演一個兒子角色,即使出演者經常只有他一人。 或許那時把馮宜扶起來也是為了圓當年自己的孤寂缺憾,不過后來當寵愛她,嬌縱她成了習慣,他自忖改變太費力,保持下去似乎也沒什么不好。 只是從來當局者迷,他許久都未能確認在她眼里他究竟是什么,他愿意,可她呢? 她躺在他懷里安睡時的眷戀依賴不似作假,卻又總是在某些時刻刻意劃出一道線,像他身上有什么會對她不利的東西,似不經意拉出兩人的距離感。 直到某天沉珩投資失敗,賠上了自己八九成積蓄,一整天把自己關在書房里不說話。 馮宜小心地推開一條門縫,見他一天不吃東西臉色還那么難看不得不問。 “你……你怎么啦?” 沉珩招招手讓她進來,把她薅到自己腿上之后臉色冷峻語氣沉沉:“宜宜……如果我沒辦法給你買大寶石和新包新表了你會不開心嗎?” 馮宜愣愣地看他好一會,什么情況,沉家破產了怎么沒上頭版頭條? 以沉家的財富量級和沉珩那“錢只是一個數字”的生活態度,她從沒想過大少爺會有說自己沒錢的那天。 不過看他臉色應該是真的很嚴重? 馮宜不敢細問,怕說了什么不該說的刺到他。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沉珩的臉色,道:“其實我也沒那么喜歡這些東西。不過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呀?如果不太好的話我可以把前幾天訂的還沒送來的鏈子退掉,你之前給我轉的錢也還剩不少,夠我們生活一年半載了。” 來米國之后第叁個月開始沉珩會在每個十號給她轉二十萬刀,第一次看到銀行短信通知的時候馮宜只有一個念頭:這是奪少?! 別是詐騙短信,這么多個0單位為刀勒的入賬金額不該出現在她手機上。 下課回家之后她期期艾艾地問沉珩轉這么多給她干嘛,別一會他自己都不夠花。 沉珩樂了,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上手把她的臉像揉團子一樣作弄,道:“要是這些都給不起,你這么多聲大少爺不就白叫了?” 馮宜瞪著他,但因為臉皺成一團顯得毫無威懾力,逗得沉珩又噗地笑出來,氣得她第二天笑嘻嘻地叫來了某設計團隊在這座大西洋彼岸城市的house里改建中式庭園,代價是晚上沉珩回來看了他們的報價單都深吸了好幾口氣。 她有聽說過二代圈子里一些惡臭的潛規則,如養女人珠寶首飾,衣服鞋包大方些無所謂,但盡量避免贈與房產或大額現金,防止金絲雀們輕易便翅膀硬了不好拿捏。 而沉珩對著她就跟個散財童子似的,每個月一百萬刀的生活費轉手就給她打二十萬,且這些只是零花錢,吃穿住行還另外報銷。這可真不少了,富哥們并不是說有多少就用多少,很多都會轉手就投入另一個項目用以錢生錢,甚至把這樣一個流程當作樂趣。 沉珩這樣的經商世家出身自然飽受熏陶,他之前開銷后剩的也會拿去練手,現在為了養她他用來投資的現金都少了一半。 馮宜也沒刻意不花或者少花,只是她沒什么特別燒錢的愛好,現在手上還剩了一百多萬,說只夠一年半載的是照顧到了少爺的生活水平。 眼見著面前這張像忍痛下了什么重大決定的臉,沉珩也愣了,反應過來她可能在腦子里發散思維之后埋在她頸窩里悶笑了好久,直到馮宜忍不住推他。 “癡線啊你,笑什么。” “你要養我嗎?” 他抬起頭,因為笑得厲害此時眼圈泛紅還帶著水光,原本英俊深邃的眉目柔和下來,很像網上說的小奶狗。 也不是不行,本來也都他的錢。她被美色誘惑得心癢癢,四舍五入白嫖帥哥一整年,實在不行這些花光了她再跑,反正不能倒貼! “那你先表現一下”在馮宜嘴里打了個轉又吞回去,顧忌著他的心情字斟句酌:“也不算養吧……不論發生什么,我總還是想陪著你的。” “不過以后你可不能再那樣隨著性子花錢了,還好這個房子不是租的……” 沉珩看她低著頭掰手指計劃以后“節衣縮食”的生活本是想笑,但張了嘴心里忽然悶得難受,叫他死死抱住馮宜汲取她身上的氣息才能稍作緩解。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所以旁人的心思于我并不難猜。可是宜宜,我該怎么懂你?” 此刻的你究竟是真的笨還是只想哄我?是愛我還是選擇敷衍我? 欲言又止。 馮宜歪過頭看他,似乎絲毫不明白他的困擾。她什么也沒說,抱著他的肩膀讓他順著力道埋進自己懷里,像以前他睡不好時一樣輕拍著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