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衣香鬢影]第3章狹路相逢,笨蛋必勝
戰后的血磨盤,少有保存完好的建筑。廢墟凌亂,到處都是殘垣斷壁。然而,這樣地方,卻仍是充滿了生機。 【光子機】分解廢墟,重鑄回分子的原料,再按照建筑圖紙【3D打印】出新的建筑。重建工作的進度緩慢,卻有條不紊,正午時分也有的休息。 強壯的領民們坐在陰涼空地,他們狼吞虎咽著午餐,時不時互相拍肩哈哈大笑,好一幅融洽熱絡的景象。 然而,所有的歡聲笑語,都隨著一個人的到來化為了一種夾雜著悲傷的敬意。 阿迦葉走到哪里,都只能聽到同一聲呼喚。 “銀狼大人。”血磨盤的領民說。 他們低下頭來,深深地向她鞠躬。 陽光溫暖,他們的行禮仿佛田野的麥穗,隨著她走路的風而微微晃動,掀起陣陣金黃的海浪。即便她漸漸遠去,他們也是目送她,直到她越過地平線,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 阿迦葉緩步走著,領地內凄慘的景象,讓她的眉眼染上憂慮。她受著禮,卻深知自己受之有愧。 【先驅·黑曼巴】的發狂有目共睹。領民們其實什么都能接受。差勁的性格也好,瘋狂的實驗也好,就算他只是徹徹底底地在利用血磨盤,只要他仍在保護這片土地,他們便會尊他為【先驅】。 然而,現在……透過領民們那堅毅又悲傷的視線,阿迦葉清楚地明白,身為【先驅】的黑曼巴,已在大家心中死去。而新的【先驅】…… 領民們越是呢喃她的名字,冷汗越是從她的額角淌下,耳側也開始嗡嗡作響。 她忠于【先驅】,卻親手將他謀殺。 血磨盤的領民均以為是她拯救了這塊土地,殊不知,她也是災難的根源。黑曼巴會發狂,全是因為她。若她在知道這一點時,能立刻遠走高飛,離開血磨盤,這里恐怕也不會是現在這樣。 然而,太多感情、太多羈絆,她實在是不忍舍棄。 在血磨盤的兩年,是阿迦葉人生中最快樂的兩年。在這里,她不是【夜兔之恥】,不是【阿迦葉】,只是受觀眾們喜愛的【銀狼】。 戰斗是很辛苦,她也總是受傷。但她每每從昏迷中醒來,她不用再面對空虛、恐懼、與茫然,也不用再惶惶不安、害怕著同胞們毫無預警的突襲與折磨。她被允許安心,被允許笑著說“我回來了”,甚至被允許發出“活著真好”這樣奢侈的感嘆。 【銀狼】二字,她珍重萬分。血磨盤給予了她太多,而她對這里的回報,卻是…… “銀狼!”清涼的呼喝,宛如夏日的溪流迎著太陽,波光粼粼的水中,圓圓的小石子閃閃發光。 “蝎針、啊!”她只來及的叫一聲他的名字,便被抱了個滿懷——不,不僅是抱著,這沉穩的戰士簡直欣喜若狂。他宛如見到了闊別已久的戀人,像個青澀的少年般,興奮地抱著她轉圈圈。 平時,她定是咯咯笑著,仗著夜兔的身體素質,陪他玩耍。然而,現在,她嘴角雖然是揚著,但沒轉兩圈,面色就蒼白起來。 焦急的呼喊:“蝎針大人,主人她的身體——” 轉圈并未驟停,而是小心地漸緩,從高速漸漸停止。阿迦葉在蝎針的懷中窩了好一會兒,才黏黏噠噠地抱怨:“我的頭好暈……” 其實,她也沒那么難受。但兩年來,她與蝎針總是扶持前行。 他們其一重傷時,另一方總是悉心照顧,寵溺地滿足重傷者的一切要求。也因此,阿迦葉每每重傷未愈時,便都是這副嬌脾氣。 “抱歉,銀狼。”蝎針輕輕吻著她的額,傳遞著自己最真誠的歉意。他認真看她,眉眼柔和:“我很高興能見到你。” “我也是。”她親昵地吻著他的下巴,又瞥見遠處廢墟下的一盒便當,便知他定是午飯吃到一半,便匆匆跑來見她了。 這份擔心讓她不禁又親了他一下,這次是吻在唇邊。而她剛剛要撤離,蝎針的唇便追了過來。舌纏著她的口腔,將她吻得滿面紅暈,碧眼迷離。 “蝎針……”她的唇微微顫著,舌尖含著他的名字,像是發出邀約。 于是他又吻了一次,這回她閉上眼,深深地感受纏繞著他們的信任與羈絆。 下身,忽地有什么熱熱的硬物頂著她。阿迦葉睜眼,結束了這個吻,撲哧笑了:“你怎么也這樣呀。” “什么怎么樣?”蝎針啞著嗓子,血瞳深邃。 “喏。”她用下巴點著窘到不知所措的小狼,“年輕人的精力就是旺盛。我才剛剛幫他解決過呢,現在手超酸。你要是想要的話,就自己動手——啊,千萬別說不會自己解決哦。這種謊我可不承認~~你早就過了新手保護期了。” 蝎針的身體明顯一僵,他清著嗓子,將阿迦葉放下。然后,那轉向沐恩的視線,似是想把他的頭摁進巖漿。 沐恩嗚咽一聲,躲到了阿迦葉的身后。在她輕柔的“不怕不怕”中,蝎針的視線是更加殺意nongnong。 “辛苦你了,蝎針。”阿迦葉促狹地笑了下,她壞心眼地欺負他,故意用手輕輕捏了下他的褲襠。 一聲悶哼,蝎針的眼神相當危險。但最終,他還是望著她那得意的微笑,從喉中滾出一聲寵溺的嘆息。 他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若是在從前,我定要治你百個死罪。” 阿迦葉眨了下眼,這是她第一次聽蝎針提起他的過去。 她并未被這故作兇狠的語氣嚇到,反倒是笑意盈盈:“死罪也就算了,還百個?你以為你是皇帝呀?” 蝎針一笑,抬起她的手,吻著她的指尖:“若你愿我為王,我必將為王。” 阿迦葉考慮了兩秒,她覺得他不像在開玩笑,卻也不知他為何要說如此奇怪的話。 “這種事干嘛要我來決定?你自己的事自己管啦。不過,你要是想聽我的回答……若成為國家的君主是你的意志,我愿意為你浴血奮戰,讓王冠在你的發間閃耀。但是嘛……” 她眼睛一轉,愁眉苦臉起來:“成為君主以后,你的工作就會很忙吧?不能經常見面的話,我會超寂寞的。所以,【血磨盤】的戰士,【第十街】的領主——蝎針,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哦~” 成王之路,多有艱辛。她可不愿意他以身犯險。 于是,先是振振有詞的承諾,再是曉之以情的撒嬌。阿迦葉的眼中滿是狡黠,惹得蝎針悶悶笑著,大手揉著她的頭頂。 “是了,我怎么舍得讓你寂寞?畢竟,銀狼,你可是我最——”他一頓,吐出苦到他不得不使勁眨眼的詞語,“我最親愛的朋友。” 一旁,沐恩微微一怔,神色不明。 阿迦葉什么也未意識到。她只見計劃成功,便向蝎針展露笑顏:“你這么關心我,我很開心哦。” 不過,她忽地又想到了什么,神色染上了幾分擔心:“蝎針,你最近有好好休息嗎?你總是為血磨盤著想,重建工作很辛苦吧?抱歉,要是我的身體好一些,就可以來幫你了。” 她的手輕輕撫著他的面龐。初見的興奮過后,他的眼中漸漸顯露疲憊。 “這沒什么,只是我的職責之內。”蝎針說著,望著她略略蒼白的嘴唇,皺起不贊同的眉,“銀狼,醫生允許你出院了嗎?” 阿迦葉卡殼了下,輕輕咳了一聲,眼神飄忽不定:“夜兔的身體素質很強,所以沒事的啦。” 回避即是否定。蝎針轉頭瞪著沐恩,可憐的小狼不知如何是好,還是阿迦葉擋在他的身前,接下了所有刀子般的責難。 “對不起,我只是太擔心血磨盤了。沐恩說,是你在組織重建工作。我本來應該放心的,但是,我真的很想親眼看看。”她的面上滑過一絲悲傷,“至少,我,必須看看這片被我毀滅的土地。” 蝎針抿唇,糾正道:“這是被黑曼巴毀滅的土地。” 阿迦葉一怔:“蝎針,其實黑曼巴他——” 她想為他辯護,說黑曼巴已經發下守護的誓言,后來那場可怕的破壞,全是【冰鬼】的錯,但蝎針卻搖搖頭。 “銀狼,你想要說的,我都明白。然而,黑曼巴是一切的導火索。即便這些破壞非他意志所為,他仍是因私欲而粗心大意,致使侵入者cao縱了自己的身體。” 他看著阿迦葉:“于我來說,黑曼巴對我的收留之恩,我也已用性命償還。現在的他,只不過是一位失敗的領主。他未能保護這片領地,沒有領民再承認他是【先驅】。” 空氣靜了一會兒。阿迦葉仰望著血磨盤那虛假的太陽。 “并非,所有領民。”她輕輕說,眼里未有哀傷,也未有痛苦,只是決絕的堅定,“我們約好了的。黑曼巴,他是我的【先驅】。” 蝎針靜靜看著她,望著她那閃耀的面龐。 “銀狼。” “怎么了?” “你,是笨蛋呢。” “……夜兔有句諺語是這么說的:【狹路相逢,笨蛋必勝】。所以,蝎針,我贏了哦。” 蝎針望了她一會兒,嘆著氣,眼中溫和下來:“好吧。銀狼,你贏了,我心悅誠服。” 阿迦葉抿著唇,忽地撲進他的懷中,在蝎針看不見的地方,她的眼里微微哽著淚光。 “謝謝你,蝎針。”她的嗓子微啞。她以為他會生氣,以為他會反對,然而,他卻尊重她的意志…… 蝎針撫著她的發,喉中輕笑:“我們是朋友啊,銀狼。” 阿迦葉的手臂緊了些。她將頭埋在他的懷里,直到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才與他分開。 “你快去吃飯吧。這么辛苦,要好好恢復體力。我就不一起啦。”阿迦葉說著,把蝎針往他的午餐那邊推:“我還有事,要去找神威、啊,說起來,你知道他在哪里嗎?” 蝎針皺著眉:“銀狼,你現在應該去——” “——醫院,是吧?”阿迦葉截斷他,笑著,“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不用擔心。快,老實交代,神威在哪里?” “……火鐮的酒吧。”他一頓,“銀狼,至少讓我和你一起——” “你在管重建工作哎。人手不足的情況下,在說什么呢。”阿迦葉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轉向沐恩,“你也留下,正好幫幫蝎針。” 沐恩一怔,滿面擔憂:“可是,主人,你的身體……” “這種傷我早就習慣了。”她隨意擺手,忽略了他微暗的視線,“而且,沐恩,你不會忘了,你還欠小精靈們一大筆債吧?” 她駁回他們的苦口婆心,轉身走了。她的背影明明單薄到風都會吹走,但不知為何,他們卻覺得風也會拜在她的腳下,化阻礙為助力。 沐恩悄悄瞄著蝎針。他望著她,那貪婪、那隱忍、那渴望,兇狠得仿佛要將她吞入腹中。然而,在她回眸一笑、向他告別揮手時,他的表情霎時又柔了下來。 “蝎針大人。”沐恩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辭,“您與主人之間,明明有那么深的羈絆。但是,為什么,您卻——” “僅僅止于朋友,是嗎?”蝎針說。 他凝望著阿迦葉,唇輕輕嘆息:“現在這樣就好。我們如果再進一步……不,銀狼是自由的。我不會讓任何人拘住她,即便,那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