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血磨盤]第四章競技場:血磨盤
一路上,阿迦葉都在試圖講笑話逗神威開心。只可惜笑話越講越冷,氣氛越來越僵。到最后,阿迦葉壓根不敢看他——直到寫著【血磨盤】的燈牌遠遠地出現,她才松了口氣,幾乎是飛奔過去。 對于初次見面的人,尤其是夜兔,阿迦葉其實不必做到如此,沉默的帶路就已經足夠了。 只是,不知是那張酷似弟弟面龐勾起了她的思緒,抑或是幫她大忙的謝禮(乳溝里塞東西真的超難受!),阿迦葉對神威的態度,相當小心。 “到了哦。”她站在燈牌下向神威揮手。 神威稍仰傘扇,抬頭。 “【血磨盤】,是一家酒吧?” 阿迦葉抿唇笑著,掀簾招他進來。 “火鐮,老樣子,我特制的那個、勾兌清酒一杯~~啊,再加一杯橙汁。” 柔和的聲音在店里回響,正午的酒吧空無一人。昏暗的光線下,一點雪茄的火光,自報紙后面探出,隨即是粗糲的煙嗓,帶著卷舌的異星口音。 “配菜?” “蛋炒飯!分量——”阿迦葉看了眼神威,豎起兩根手指,“二十人份!” 肌rou虬扎的手臂,緩慢迭起報紙。 升降椅上,盤腿坐著一具短小粗壯的身軀,全身幾乎都被胡子覆蓋,根本找不著鼻子眼睛和嘴巴。 “知道了。”那團胡子簡短應著,伸出比那絡腮胡還要寬大的手掌,抓住升降椅的小扳手,嘎嘰幾下便沒入了吧臺。 神威辨認出來。這是一位【神火】戰士。這個種族的生物,個個以奮戰至死為榮,團體戰斗力在宇宙中至少也是A級以上,足以在一天之內推平一個大型城市。 不過,他們最著名的還是—— “居然跑來了地球。【神火】也有不是死宅的家伙啊。” “咦?你知道他們?” 不僅知道,還打過呢。他們單打獨斗很容易沖過頭,但只要是一支小隊,就會相當棘手。尤其是在保衛自己的領地時,簡直像瘋了一樣不要命。 他不說話,阿迦葉就當他默認了。她眼珠一轉,湊過來和他咬耳朵。 “【火鐮】是【神火的放逐者】哦。不過你千萬不要在他面前提這個,不然他一定會把蛋炒飯炒焦的!” 嗯,這對夜兔來說,的確是相當大的打擊。不過…… “【蛋炒飯】,不是暗號嗎?說了才可以進入秘密基地之類的。” “咦?不是啊。暗號怎么會是那么復雜的東西啊。”阿迦葉驚異地看著他,“這里外星來客超多的,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地球語的。暗號這種東西,當然是簡單到吉原每一個人都倒背如流朗朗上口以廣迎來客——” 她忽地頓住,雙手搗住嘴巴。 剛才,她好像用隨處可見的信息,逼迫神威幫了她一個相當過分的忙。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色:“蛋炒飯、是我請哦。” “剛才的橙汁……” “啊是想喝可樂嗎?” “我的年齡,過了夜兔的飲酒線哦。” “牛奶怎樣?這里也有牛奶哦。” “阿迦葉,你真的很想死呢~” ━━━━ 十九個盆大的空碗,堆得像座歪歪斜斜的摩天大樓。 雌性夜兔沒有動筷,身前只有一個空酒杯。她支著肘,側頭看神威嚼飯,像是在糾結什么。然后,她緩緩地伸手,宛若捕獵一般,以閃電的速度觸碰他的臉頰。 而也幾乎是瞬間,殺氣向她撲來,雄性夜兔咕嘟咽下飯去,沖她露出尖牙。 “哎哎、不是要搶你吃的啦。是這個!” 阿迦葉急急后仰,閉眼伸出顫抖的手指,嫩白的指尖,沾著一枚晶瑩的飯粒。 他盯著她,伸舌,輕輕一舔,又如野獸般將頭埋進碩大的飯碗。 阿迦葉松了口氣,小聲抱怨:“雄性的護食也真是的……” 筷子動得只有殘影,神威的頭略略晃著,圓潤的耳垂,有什么在閃光。 “你有耳釘哎。”阿迦葉好奇地觀察著,卻也不敢靠近,只是努力瞇起眼睛,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敢碰的話就切掉手指。”模糊的聲音,篤的一聲,筷子橫置在干干凈凈的空碗之上。 神威雙手合十,面向站在升降椅上的矮人,露出笑來:“多謝款待。” “呣嗯!”火鐮雙手抱臂,發出滿意的哼聲。 阿迦葉驚悚地望著神威:“你不是認真的吧?” “你覺得呢?”他只是微笑。 “行、行吧。”她嘟囔著,視線卻很難從他的耳垂離開。被閃閃發光的東西吸引,是雌性夜兔的本能特性。 不過,等到賬單擺到她面前時,那眼睛轉瞬便黏在上面了。 阿迦葉舉起一枚金閃閃的塔拉。她哈了口氣,拇指擦了又擦,才把那枚曾經擠在她胸部之間的小可愛,極為緩慢地放在木質吧臺上。 “唔嗯,又沒錢了。”她哭喪著臉,愁得直咬指甲。 火鐮的手在他的絡腮胡里掏了又掏,拽出一張系著紅繩的羊皮卷。他攤開,用粗壯的手指點著一行文字。 「下午一點:【銀狼】 lt;-gt; 【蝎針】。」 阿迦葉的表情相當奇怪。像是在高興,又像是在惱怒。 她盯著那行字有好一會兒,然后心虛地轉向神威。 “這里就是血磨盤哦。”她點頭篤定,“我已經說話算話了。不管你要做什么、一個人其實也行,是吧?” 她又是擠眉又是弄眼。神威只是微笑。 “暗號,我還不知道呢。” 現在逃跑的話,好像會被殺。 火鐮拍了拍阿迦葉的頭,然后收起羊皮卷,放回胡子里。 “還有半小時,快去準備。”火鐮粗粗地說 “嗚嗚哦——”阿迦葉抓扯著自己的頭發,然后重重地嘆了口氣。 她視死如歸地一閉眼,喊道:“芝麻開門!” ━━━━ “真是土到掉渣的暗號呢。” “‘土到掉渣’這個形容詞也很土哦。” 黑暗的甬道向下,兩側的墻壁僅有火把照耀。 交談持續了幾句,便只剩皮鞋的噠噠和靴子的悶響,回響在空蕩的臺階之上。 昏暗的火光下,阿迦葉的眉眼僵得宛如石像,表情只在前方出現一絲光亮時,才又鮮活起來。 并不是因為松了口氣,反倒是像終于認命一般。 “到了哦。你想要找的【血磨盤】。” 刺眼的光芒,人聲鼎沸。 人造太陽高懸天空,虛假地照耀著兩個血rou模糊的生物。 它們纏斗著,扭打在半徑三百米的圓盤之上,翻滾在中央的大洞旁邊。 環繞著觀眾席的十八個巨幕里,是模糊追趕的鏡頭,還有一行大字。 【蝎針】 lt;-gt; 【菇菇】 神威最初還分不清這兩團血rou。直到左側一團被踢飛出去,阿迦葉的一聲“蝎針——”,神威的視線便徹底扎在了那團rou塊上面。 阿迦葉的聲音極小,雙眉卻擰得快要滴水。 “【銀狼】,是同情獵物的捕食者嗎?” “哎?” 渾身雪白的阿迦葉,確實是適合極了這個稱號。可她嘎吱啃指甲的焦慮模樣,怎么看怎么令人惱怒。 于是有些話不自覺便脫口而出。 “如果下一場的對手死掉了,你就自動贏了哦。”別再祈禱那家伙平安無事,你該喝倒彩才對。 “唔、是、是這樣沒錯啦。但是、總之,蝎針絕對不會輸!”阿迦葉對自己點頭,緊張地看著賽場。 絕、對、不、會、輸。 神威盯著那團血rou,毫不眨眼,幾乎要將它看出一個血洞來。 賽場上,蝎針搖晃著維持身形。 “咳、咳——”星點的血液灑落地面。 菇菇發出噗噗的笑聲。 這位菇星人摘下他的傘蓋,優雅鞠躬。 霎時,無數的黑色孢子如自泡泡機噴出一般,彌漫了整個賽場。其所及之處,無不有涎著粘液的黑藤破土而出,就連蝎針的身體也并不例外。 數條黑藤在他褐色的皮下游走,哧哧噗噗得破了出來,將他魁梧的身軀捆得密不透風,只有血液自細小的縫隙里汩汩流出。 蝎針試圖掙扎,可他的每一次動作每一次呼吸,都只是讓黑藤越收越緊。它們宛如蟒蛇一般,要將他扭成兩截。 不會輸,是嗎?神威瞇起眼睛。明明是被步步緊逼,相差毫秒便要丟掉性命。 然而,伴隨著“喝——”的一聲,黑藤根根爆裂,菇菇尚在笑著,腹部即遭一記重擊,旋轉著撞到賽場的墻上。 煙塵之中,蝎針長發飛舞。兩側的黑發擰在一起,竟是形成了鋒利的巨鉗。 “不錯。”他擦著嘴巴,往地上呸了一口血,然后一把扯出仍在皮里蠕動的黑藤,一腳將它碾爛。 菇菇呻吟著,蝎針雙眼赤紅,內里隱有黑氣繚繞。 他曲起下肢,雙手摁地,如野獸一般伏下身來。 神威的身側,阿迦葉驚呼一聲,猛地站起來,身子前傾的幾乎要躍入場內。 “笨蛋不行不能用那個——” 在蝎針的身后,似有什么黑亮的東西節節生長,越爬越高,半徑比他的肩還要寬上半分,極為可怕地在空中扭動。 哧,一聲。 沒有慘叫。 子彈般閃光的尖銳刺入了菇菇的身體。他睜著眼睛,卻吐不出一個音節。毒素在霎時麻痹了他的全身。 在距離菇菇三百米遠的賽場中央,舔著尖牙的捕食者,甩著極長的尾巴,緩慢拖回他的獵物。 此刻,神威才理解了這個男人的名字。 整個賽場都在吶喊著【蝎針】,【菇菇】的血液滴答了一路。 獵物,是要被吃掉的。 蝎針盯著那具殘破的身軀,大張嘴巴,露出了布滿口腔的鋸齒。 然而。 “蝎——針——!!!” 震耳欲聾的呼喊,貫穿了整個賽場。 無數道目光轉向聲源,一個小白點上竄下跳,舉著X的手勢,頭搖得和馬達一樣。 沐浴在鮮血里的男人一頓,口腔慢慢合起。 不少觀眾跳了起來。 “這里可是血磨盤!” “那個婊子是怎么回事?!” “我買票可不是為了看這種狗屎啊!” 謾罵聲越來越響,叫著要殺了阿迦葉的聲音也越來越多,卻也有一小部分觀眾,在最初的憤怒過后,看清楚了小白點的容貌。 “那個不是、【銀狼】嗎?” 銀……狼……? 飽滿的rufang嫩白又渾圓,隨著雌性夜兔的跳躍而上下翻滾,宛如在鍋里浮沉的湯圓。她急得出汗,白襯衫給浸得透明,隱隱約約能看見凸起的兩朵小小的梅花。 氣氛陡然變了,飽含著殺意的視線,漸漸燥熱起來。 “哎?銀狼今天過來了?!快,賽程表賽程表——呀呀,居然就是下一場!和蝎針!” “喂,蝎針——別擱哪兒磨磨唧唧地吃菇了,老子身下的菇已經急不可耐咯!快點把那種玩意兒給解決掉,銀狼可是在等你呢!” 蝎針站起來。他望了眼在選手席上拼命跳躍的阿迦葉,又仔細打量了下串在螫針上的這只菇星人。 死掉了,新鮮的。非常餓,很想吃。 但是,【銀狼】不讓他吃。 他將視線移向賽場中央,那里有一個邃暗的大洞。 不能吃的東西,都是垃圾。垃圾,就該扔進垃圾桶。 他曲起粗壯的尾部,繃緊肌rou,就要把菇菇投擲出去——螫針,卻刺向了自己。 “蝎針!”阿迦葉的告警晚到了半秒。 即使是以速度見長的蝎針,也未能在剎那反應過來。 尖刺捅穿了他的手臂,還差一公分就要碰到他的眉心。而那本屬于自己的螫針,竟然發出了噗噗的笑聲。 菇星人的絕招:【假死寄生】。 黑色的孢子們吞噬著他的血rou,粘膩的黑藤自尾部蔓延而來。劇痛令他幾乎瘋狂,拼命拍打尾部,想要甩掉這纏人的玩意兒。 神威饒有趣味地笑了下。 真笨。這種情況下,正確的做法只有一個。 “洞!去洞那里!”阿迦葉大喊。 螫針那噗噗的笑聲,陡然變了聲調。 蝎針扭頭,深深地看了阿迦葉一眼,然后一躍而起,落到中央的大洞旁邊。 他吼著,盡力cao控著尚未被寄生的部分,將尾巴甩入了大洞。 咯咯噶噶,齒輪運轉,宛如天邊響著巨雷。 圓盤狀的賽場開始旋轉。 隆隆的嗡鳴自孔洞中傳來,似萬鈞巨巖自山崖滾落。急促的噗噗聲越來越響,在驚恐之后,便是怖人的慘叫。 【血磨盤】,這即是這個地下競技場的稱號。 慘叫持續了很久,才漸弱消失。隆隆的嗡鳴安靜了,賽場也停下了旋轉。 蝎針抬起他傲人的尾巴,長度已是去了三分之二,上面鮮血淋漓。 環繞著觀眾席的巨幕上,【菇菇】的頭像灰掉了,只剩下【蝎針】占據著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