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樂器行的玻璃門，里面一片昏暗只有櫥窗透進的光，顏至宇開了幾盞柜檯的燈，小鹿把提琴放在柜臺上，從皮箱拿出一支光澤亮麗卻有些深褐偏黑的小提琴。

    「你看這能賣多少？」

    「你真的要賣？」

    「廢話。」小鹿皺眉說：「這支少說上百年了，光保養(yǎng)它我就要花一堆心思，我才沒空……」雖然這么說，眼中的不捨卻難以隱藏。

    「嗯，定價的部分我沒辦法回應(yīng)你，但可以先簽這張託售合約，定價等老闆回來才能給你通知，到時候你再來喬也沒關(guān)係，至于后悔託售毀約須付櫥窗保養(yǎng)費每日十元，託售為期一年，一年后要重新續(xù)約。」顏至宇從電腦旁列印出合約給她簽。

    「喔……」小鹿悠哉地確認合約，一邊說：「但你確定要放小白一個人在便利商店嗎？那間便利商店好像時常發(fā)生搶案。」

    「真的？我怎么沒聽說。」

    「你又不是大學生，前陣子我們學校傳的沸沸揚揚！」

    「你剛怎么不說！」顏至宇皺眉，焦急的問：「簽好了嗎？」

    「嗯。」小鹿看他焦急的模樣，沒所謂的竊笑心想：「搶案都發(fā)生在晚上，光天化日就算了吧，這人是沒腦嗎？」把一張合約還他，就往停在門外的重機悠哉走去。

    顏至宇隨即鎖上大門飛奔似的直往便利商店的方向去，來到店外卻不見她的身影。

    「剛剛那個穿黑色衣服的女生呢？」顏至宇急忙問了店員。

    「她喔，剛離開！」男店員頭都沒抬一下。

    「她往哪個方向？」

    「那邊吧？我也沒注意。」敷衍的指指門外方向，指間晃了晃也不知道是指哪。

    「喔……」顏至宇往他指的方向跑去，顧盼一圈依然沒見她的身影，猜想她或許回家吹冷氣了。

    轉(zhuǎn)開地下室門鎖，里面卻空無一人，拿出手機撥通，毛茸茸的被窩里藏著一絲閃光，存錢買來送她的手機竟然沒帶在身上，讓他莫名火大無奈……已經(jīng)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就是那么在意她的一舉一動，甚至是她去了哪些地方、做了哪些事、遇見那些人，他都想關(guān)心。

    來到那幾個黑貓時常出沒的暗巷，卻連一隻貓都沒看見，黃昏光影被建筑擋去大半，暗巷氣氛顯得詭譎。

    「到底在哪……」四處奔波遍尋不著，站在地下室門口，一排預約等待算命的人都到了她卻失約，雖然這很常見，有時候她只為了藏樂里的一場音樂會精彩就不來赴客人的約。

    「抱歉，她今天有事，你們明天午餐時間再來看看，收費打九折。」打發(fā)一群人之后，他悄然抬頭，猜想她會不會在頂樓呢？沒猶豫的就往上跑。

    推開頂樓銹了一半的鐵門，女孩只是靠向陽臺，發(fā)絲隨風揚起，映著橘紅光澤，來自底下的鎢絲舊路燈，面無表情看著他走向自己。

    「你真的在這！為什么不帶手機？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跑了多少地方嗎？」

    「說說你為什么無法愛人？」女孩的聲音有些沉，語氣也不像平常。

    「你……怎么了？」顏至宇走近，看著她臉上不曾見的陌生神情，有些擔心。

    「說說看吧。」眼前的女孩連微笑弧度都讓他覺得陌生。

    「我……」

    「嗯？」女孩微微睜大了眼，微翹著嘴角，彷彿想透視他的內(nèi)心。

    「他們根本不懂我是什么樣的人卻說愛我……愛，不過是一種極為膚淺的東西，只不過是絢麗鎂光燈下的產(chǎn)值，像貨幣一樣。」顏至宇不自覺說出藏在心底多年的話。

    「噢？原來如此……那你是什么樣的人呢？」女孩微笑看來親和卻顯得冷漠了些，哪像平日對他那般炙熱的眼光，連笑容都像個天使。

    「我只是個普通人，也像他們口中的宅男一樣沉迷樂器不想出門，也像他們無法接受的地下樂團一樣，喜歡創(chuàng)作外加很吵的練鼓，我的音樂也有缺陷，我的創(chuàng)作也不完美……卻因為一張臉不同，我的行為被當作電影般的存在？我為什么要成為他們心目中的我？為什么我生氣不能摔東西？不能飆臟話？不能開口罵那些花癡？法律有規(guī)定長這個樣子就不能做這些事嗎！」顏至宇顯然連抱怨都不是那么風風火火，只是像發(fā)紅的烤箱，或許過熱只會斷電，也不會傷到旁人。

    而淡定，可能就是他的斷電機制，不予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