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你怎么找到這里的?」姜成瑄走到傅品珍剛才坐著的椅子前坐下,抬起雙腿放在小圓桌上。 「有人告訴我在這附近見過你。故事只要起了個頭,就會有人接下去。有了個地點,就不難向你媽套出確實的地址。」 「也不是什么故事都會有人接的。」姜成瑄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地說,「哼。你去找我媽問的?」 「不是。是學姐去的。」 「就知道你沒那么勤勞。」 傅品珍走到姜成瑄面前,揪起她的領子說,「你想說什么?」 姜成瑄別過臉,望向窗外,「既然要離開,現在又何必回來?」 「不管你信不信,當初我決定離開的時候,就已下定決心要回來了。」傅品珍蹲下身,緊緊地抱著姜成瑄,摸到姜成瑄溼漉漉的發絲,「這么大的雨,為什么要趕回來呢?老板娘不都說讓你在外面住了。」 「她講電話的時候,你就在旁邊?」 傅品珍把臉貼在姜成瑄的胸口上,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么快就跟老板娘混熟了?」 「一點都不難喔。稍微推心置腹一下,就熟起來了。」 「你們兩個有什么好推心置腹的?」姜成瑄嗤之以鼻地笑了下。 「她很關心你。」 「我知道。」 「我也很關心你。」 「哼。」 傅品珍發現姜成瑄越來越愛從鼻孔出聲,但是追人的第一法則是耐心,她也只能充耳不聞繼續說著自己想說的話,「我說要帶你下山,她也很贊成。」 姜成瑄掙扎著要推開傅品珍,但抱著的人卻是紋風不動。 「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傅品珍輕聲道。 姜成瑄伸出手,推開窗戶,外頭的暴雨像澆花似地灑了進來,兩個人好不容易乾了點的頭發又被雨水濺溼了。 「你干什么?」傅品珍氣急敗壞地關上窗戶。 姜成瑄趁機站了起來,撥了撥頭發,漫不在乎地說,「讓你清醒一點。」 「你!」傅品珍氣極了,一拳揮出去,眼看就要擊上姜成瑄的眼睛,卻在最后一刻停下來。 強忍著不讓反射性閃避動作出現的姜成瑄,眨著眼睛都能感覺到眼睫毛刷過傅品珍手指。 「不要想激怒我,我不會再讓你的可憐度加深的。我一定會好好的疼愛你的。」傅品珍妖媚地笑著,讓姜成瑄不寒而慄。 傅品珍把姜成瑄推到浴室門口,不由分說地將人塞了進去,還服務周到地把門拉上。「洗個熱水澡吧。別著涼了。」 「喂!」姜成瑄在浴室里頭拍著門,門被傅品珍從外面拉住,除非她要冒著把門把拉壞的風險,否則她是出不去的,「我還沒拿衣服。」 「包條浴巾就能出來了。我們都這么熟了,再說你現在不都很大方嗎?就算赤裸裸的出來又何妨?」 有這樣光明正大當色狼的嗎?姜成瑄一邊腹誹著一邊脫衣服。包毛巾就包毛巾,誰怕誰? 但事實證明,姜成瑄應該要害怕的,特別是當她被壓在床上,而胸前的毛巾正逐漸松脫的時候。在她上方的傅品珍眼睛似乎閃著綠光,像狼一樣,讓姜成瑄的心跳不自然地加速了起來。 她吞了下口水,怯怯地說,「我再不穿衣服,會感冒的。」 「嗯。我知道。」傅品珍拉來被子,蓋在兩人身上,自己用手肘撐著床墊,趴在姜成瑄身上,「這樣就不會感冒了。」 「頭發……還沒吹乾……」 「等一下再幫你吹乾。」傅品珍扯下肩膀上的毛巾,覆在姜成瑄的頭發上,「先包著。讓我抱一下,很久沒這樣好好抱你了。」 原以為能用冷言冷語抵擋傅品珍的攻勢,姜成瑄沒想到自己又再度丟盔棄甲,只能任由傅品珍抱著卻動彈不得。 很久沒有這樣好好地擁抱一個人的又何止傅品珍一人呢?姜成瑄舒服地閉上眼睛,耳邊又傳來傅品珍的聲音。 「跟我回去。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姜成瑄暗自嘆了口氣,柔聲道,「不好。」 聽到拒絕的話,傅品珍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更緊地抱著姜成瑄。她能感覺到姜成瑄身上還帶著剛洗完澡的溼氣正透過毛巾沾到她身上,還聞到姜成瑄身上的沐浴乳味道,和以前用的一模一樣。她想起為她準備的禮物,又貪婪地多吸了幾口姜成瑄的味道,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姜成瑄的身體。 她拿來吹風機,經過行李箱時又從里頭拿出一個盒子,才把姜成瑄從被子里頭拉出來。姜成瑄才剛坐起身,毛巾便從胸前滑落,她急忙用手壓著毛巾才避免了春光外洩。 傅品珍瞟了她一眼,沒說什么,只是把手上的盒子放到姜成瑄手上,「這是送你的禮物。」 「什么東西?」那包裝的盒子看起來很素雅,讓姜成瑄很感興趣,她扎好毛巾,拆開盒子,里頭是一瓶氧氣罐形狀的香水。她拿下蓋子湊到鼻子嗅了下,很清淡的味道,有種會讓人聯想到水的清新感,「味道不錯。」 「覺得很適合你,就買回來給你。」傅品珍抿了下嘴,那是一抹很淡的微笑,其實她的心里是很得意的。但她知道現在還不是得意忘形的時候,她不過才跨出第一步而已,終于。 「謝謝。」 一句不客氣還沒說出口,傅品珍又被姜成瑄那個死沒良心的給氣到。 「多少錢?我給你。」姜成瑄說著便要爬到另一張床上去拿她的背包。 那從被子里頭漸漸脫離的身軀,傅品珍看得是血脈賁張。這傢伙是在勾引她吧? 劍及履及向來是傅品珍的風格,她撲上去抱住姜成瑄,嘴唇抵著姜成瑄的耳畔說,「不用給了。用你的身體償還就好。」 身體一僵,姜成瑄忽然意識到傅品珍剛才看到的是怎樣的一番景象。毛巾下的她是一絲不掛的,而那毛巾只夠蓋到大腿的一半,那還是站著的時候。 「我有那么便宜嗎?一瓶香水就能換到我的人?要嘛拿錢,否則就把東西拿回去。」姜成瑄強硬地說。即使身體處在弱勢的狀況下,至少語氣得夠強勢才行。 「你很討厭我嗎?」傅品珍受傷地說。 姜成瑄垂下眼簾,最后乾脆把整張臉都埋進被子里頭,像鴕鳥一樣,「不。我只是不想再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間。」 「我……」傅品珍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駁,只能靜靜地看著姜成瑄推開自己并緩緩地離開,但在最后一刻她又反悔了,她不想讓姜成瑄就這么離開。她拉著毛巾的一角,低聲說,「不要走。」 姜成瑄反應極快地壓著毛巾,才沒讓它在這一拉一扯之間掉下去。她低頭看了傅品珍一眼,眼底恢復了那沒心沒肺的戲謔,揚起嘴角一笑,放開手,任由毛巾就這樣落下,泰然自若地走到衣柜前拿出衣服慢條斯理地穿上。 「我要下去準備晚餐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晚餐時間請自行下樓享用。傅小姐。」 這個死小孩真是太可惡了,每次眼看著就要逮到手了,在最后一刻又讓她溜走。傅品珍生氣地將毛巾扔在地上,還心有不甘地踩了幾腳。 如此富有挑戰性的女人,就更不能讓她逃了。傅品珍瞇起眼睛望著姜成瑄離去的方向。 站在廚房里頭,姜成瑄越想越生氣。她怎么忘了那女人生來就是女人的天敵,死在她手上的女人不計其數,竟然明知這點還不小心掉進她的媚惑陷阱里頭。她越想越覺得那女人上輩子一定是蜘蛛精,不管是誰都逃離不了她張起的大網。 看到流理檯上蔬果籃里的紅蘿卜,她的臉上浮上狡黠的笑容。人家千里迢迢地跑來,得準備一頓美味的大餐來迎賓才行。 傅品珍愁眉不展地看著桌上的晚餐,她知道這是得罪大廚的下場。 苦瓜排骨湯。她喜歡排骨,討厭苦瓜。 紅蘿卜炒蛋。她喜歡炒蛋,討厭紅蘿卜。 腐乳空心菜。她喜歡空心菜的口感,討厭腐乳的味道。 最可怕的是清蒸鱸魚,就算蔥很便宜,也不需要整個蓋得滿滿的吧?更何況,她可以吃紅燒的、乾煎的、烤的,就是沒辦法吃清蒸的魚啊。 這頓飯全都是讓她又愛又恨的菜,就跟那個人一樣,氣得咬牙切齒卻怎么都不忍心咬下去。 可是,如果老婆做了飯給老公吃,就算是滿桌的黑炭,身為愛妻一族的老公無論如何都得吞下去。同理可證,如果她敢把這桌菜給掀了,她就得準備打包行李回家了。 「客人,今晚的菜還滿意嗎?如果不滿意,可以跟我說。」姜成瑄一手支在桌上,好整以暇地俯視著傅品珍。 傅品珍燃起了一絲希望。她大清早的就出門,這可是她今天的第一餐啊。 「如果不滿意,可以換菜色嗎?」 「哼。」姜成瑄瞟了她一眼之后便走了。 傅品珍知道那一聲哼所代表的意義,那是表示否定的意思。那還來問個屁啊? 她怯怯地挾起一塊魚rou,猶豫了下還是放進嘴里。大概是魚rou很新鮮,只有鮮美的味道而沒有腥味,至于表面上覆蓋著的那層青蔥,因為切得很細,實際用的量并沒有看起來的多,所以味道并不重,撥到一旁去似乎便也沒什么影響了。 苦瓜排骨湯不難解決,苦瓜不吃就好。紅蘿卜炒蛋,黃色的蛋包裹著橙紅色的紅蘿卜絲,難捨難分得讓傅品珍束手無策。她的目光轉向空心菜,如果清蒸鱸魚可以那么好吃,那么這個應該不會慘到哪去吧? 她挾起空心菜放進嘴里,立刻又端起碗優雅地撥了一大口的白飯。她第一次覺得白飯是她生命里的救星。該死的姜成瑄,竟然用口味那么重的腐乳,真不該天真地以為她的良心還沒被狗叼走。 姜成瑄和小莉坐在另外一桌吃飯,時不時地飄來不懷好意的眼光。那眼光讓傅品珍如芒刺在背,只好硬著頭皮把三菜一湯全部吃光,然后奔上樓去刷牙漱口。 有一個對你的喜好瞭若指掌而且記憶力超強的仇人,真是人生中最大的悲哀。傅品珍吐出漱口水后,望著鏡子里的自己苦笑著。 天色愈晚,天氣益發惡劣。雨滴打在窗戶玻璃上,像用水柱淋的一樣,狂風吹得窗戶震個不停,姜成瑄在吃過晚餐后,便開始巡視每個房間,并將窗戶外的防颱百葉窗一一拉上,最后只剩下她和傅品珍住的那間。 走進房里的時候,傅品珍正托著下巴,跪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發呆。看到姜成瑄進來的時候,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跳下椅子,站在原地等姜成瑄走過來。 姜成瑄拉著傅品珍讓她站到一旁,才打開窗戶將外頭的百葉窗拉上。 原本透明的玻璃被遮住,再也看不見外面的景色,傅品珍皺起了眉頭,不滿地抗議道,「這樣就看不到外面了。」 「你以前不總說這樣看著外面的雨發呆很傻嗎?」姜成瑄似笑非笑地說。 傅品珍的臉上綻放出笑容,「可是你喜歡啊。」 「那也不代表你必須喜歡。」姜成瑄給了傅品珍一個很欠揍的笑容。 工作完畢,姜成瑄轉身欲走出去,卻被傅品珍拉住。 「我決定了。這次我要堂堂正正的追你。」 姜成瑄挑了挑眉,「那所謂的不堂堂正正是指……喔……拐我去倒追你嗎?」 被姜成瑄這么一陣揶揄,傅品珍的面子有些掛不住,但她還是挺了下來。「我只是說,我要用讓你不能反悔的方式追你回來。」 「那會讓我反悔的方式是什么呢?」 「這個不重要。」傅品珍很無恥地拒絕回答。 「那我就拭目以待囉。」姜成瑄說完之后,覺得心情一陣舒暢。原來原話奉還是這么爽的感覺。 她的話才剛說完,房間里瞬間暗了下來,只剩下走廊外的緊急照明燈透進來的微弱光線。她拉著傅品珍讓她坐在椅子上。「坐在這里不要動,我去拿蠟燭。」 「我跟你一起去。」 姜成瑄本想拒絕,但傅品珍抓著她的手抓得很緊,擔心她在房里坐不住,走來走去的碰撞到什么東西就不好了,于是決定把她帶上。 她的手往后伸出,牽著傅品珍緩緩地走著。走廊上有緊急照明燈,并不算太暗,她們很輕易地便走到一樓。老板娘已經點好三個裝著蠟燭的油燈造型燈具,正蹲在壁爐前加起柴堆準備點火。 「今天民宿里沒別的客人,正打算叫你們下來一起窩在壁爐邊喝點小酒的。」老板娘抬頭看著正走下樓梯的她們。 姜成瑄站在壁爐旁的沙發后面,指著三個燈具說,「一個是要給小莉的吧?我幫她送上去吧。」 她打算上去就死賴著不下來了。喝酒這件事實在讓她頭皮發麻,趙佳萱拍的那張照片,她還壓在衣柜的最下面,之所以沒燒掉就是打算留做個警愓的。 「不用了。我下來了。」小莉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小莉接手生火的工作,老板娘則走進廚房去準備吃喝的東西。姜成瑄見傅品珍安坐在沙發上,卻一點也不想坐到她旁邊去,只好也走進廚房去煮咖啡。她心想還有小莉也不能喝酒,便煮了兩杯咖啡端出來。 咖啡才一放下,一旁便伸出一隻手翹著小指端走了。姜成瑄轉頭看著打劫咖啡的土匪,又不想讓自己顯得小氣,只好悻悻然地拿起另一杯坐到沙發的一端。她一坐穩,某人便黏了上來。 「讓我靠一下。」傅品珍挽著姜成瑄的手臂,使她無法動彈。「怕天氣太壞上不了山,我大清早就出門,有點累了。」 聽出傅品珍話里nongnong的倦意,姜成瑄便不再掙扎,任由她靠著。姜成瑄鼻尖充斥著傅品珍身上的香水味,是淡淡的花香,甜甜的,說不上來是哪種花的香味。她分不清楚身上的溫暖是來自于傅品珍的,還是壁爐里的火。 「怎么?累了嗎?」老板娘放下溫好的清酒和兩盤乾果,對傅品珍說,「讓小瑄帶你上樓去休息吧。」 傅品珍微笑著點了點頭,便拉著姜成瑄往樓上走。 一路上姜成瑄始終沉默不語,把裝著蠟燭的燈具放到窗邊的圓桌上,「你快睡吧。等你睡著了,我再把蠟燭熄了。」 「可以上來陪我睡嗎?好像有點冷。」 傅品珍可憐的語氣重重地敲打著姜成瑄的同情心。這樣的天氣,加上停電無法供應暖氣,她站在窗邊都能感覺到冷空氣從外面滲了進來。她抿了下嘴,脫下襯衫只留里頭的背心,躺到傅品珍的身旁。「睡吧。」 「我們下山之后重新在一起,好不好?」傅品珍的手環著姜成瑄的腰,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同樣的問題又出現了,可是每出現一次,姜成瑄便感覺到心里的那座球擺搖擺的幅度越來越大。但她并不愿意如此,卻又不忍心繼續打擊已是疲憊不堪的傅品珍,只好用淡漠的語氣說,「傅品珍小姐,你以為你在集點換獎品嗎?同樣的問題問再多次,答案也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