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弈(2)
粟粟猶豫了幾秒,還是跟著那男生走上了閣樓。 說不清緣由,似乎是一種命運的直覺。 好像她就應該與他下這盤棋。 好像他理應是她生命中,第一個互相博弈的對手。 而且她也的確想試試,和別人一起下棋,是什么感覺。 于是粟粟邁上了通向閣樓的最后一層臺階,然后看著那人拽過棋桌旁的椅子,懶散一坐。 還貼心地替她拉開了對面的椅凳。 粟粟走過去就座,接著就見對側的人從手邊壁柜抽出兩盤棋子。白子歸她,他則執黑子。 她面向他,中間隔著一桌棋盤,仿佛這六十四個深淺相間的方格,便是她走向他的距離。 兩人面對面各坐一方,粟粟這時才看見,他掌間戴著一雙精致的黑色手套,手套表面一塵不染,腕處還縫著個剔透的藍寶石袖扣,像是彰顯著什么身份。 還沒等疑惑這人為什么要在屋子里戴著手套,下一刻,他便有條不紊地將手套摘了下來,擱置棋桌不起眼的一角。 每個動作都透著股矜貴的味道。 他禮貌性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聲線極低,嚼字卻明晰。 “白子先,你可以開始了?!?/br> * 齊玉回到學生會辦公室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過于俊美的少年和容貌無可挑剔的少女共坐在一張棋桌前,全神貫注地對弈著。 一束陽光恰好透過玻璃照在棋盤上,像是為兩人點起一盞明燈。 場面出乎意料的和諧。 甚至……隱有幾分登對。 齊玉視線短暫劃過棋桌邊的少女,見她單手執起一枚‘馬’,正苦苦思索著該如何落子。 而她對面的人…… 齊玉久久注視著棋桌另一邊的人,眼中是怎么也壓不住的詫色。 他竟然肯破例和人一起下棋了? 而且看起來,似乎心情還不錯? 齊玉難得被勾動些好奇,走近了幾步以觀摩兩人的對局。 正在下棋的兩人見有旁人靠近,都僅僅聞聲卻未抬頭。這是棋手專心沉浸于棋局的表現,也算是給博弈對手的尊敬。 不過實際上,與粟粟對弈的那人,他其實分神用余光掃了一眼身旁的動靜,見來人是齊玉后,又倦慢地收回了目光。 因此齊玉算是被這兩人晾在了一旁。 但他依舊溫和地等在邊上,還悄悄拉了個椅子,以便旁觀二人的對局。 目前場上的局面是懸殊未定,白子疑似略占上風。 又過了幾輪,輪到黑子落定。 只見一雙清瘦有力的手執起‘國王’,國王朝同側‘車’的方位橫向移動了兩格,緊接著車又從國王的頭頂飛過,挨著國王停下。 是一招王車易位,直接扭轉了局面。 粟粟驚訝地看了眼對面的人,似是沒想到這一招棋式可以如此巧妙。 很快,白子就再次落于下風,隱有敗勢。 果然沒過多久,少女婉轉而帶有幾分媚骨的聲音響起。 “我輸了?!焙芨纱嗬涞爻姓J了勝負。 齊玉聽聞,目光轉向左側的粟粟,似是想打量她此時的神情…… 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只見少女絕色的面龐上尋不出一絲氣餒,反是那雙眼里閃爍著清澈見底的光。 她滿目真誠地看著與自己對弈的人,然后輕聲說—— “謝謝你陪我下了這么多局。” 即便她沒有一局獲勝,即便她能感受到兩人棋術上不可估量的差距。 但她還是很開心,許久沒有這么痛快地開心過。 就好像,贏的人是她一樣。 屋子里兩個男生都明顯愣了愣,一個和她正面對視著,一個從旁側觀望著。 沉默的那十幾秒里,似乎有風聲吹過。 很難說胸膛里那顆跳動的心臟有沒有一同被微風拂動。 心跳應該是加速了,又或是漏了一拍。 大約是有雙無形的手伴著風,把他們整顆心臟往下拽了拽。 總之那十幾秒的瞬間里,這女孩在他們眼中,是發光的。 三個人之間的氣氛突然就變了,但很明顯那少女并沒有察覺到,于是齊玉趕在她發覺之前,及時掐斷了這一絲火苗。 他輕咳一聲,打斷面前那兩人的對視,插話道:“你是來學生會找我的吧……裴粟粟?” 聽到那聲名字,粟粟終于轉回頭看向他。 凝視半晌,她點頭:“是的,我來遞交社團報名表?!?/br> 齊玉明知故問:“你和趙斯年兩人的?”他似是猜出裴家那兩人去了哪里,也知道粟粟為何會獨自出現在學生會。 粟粟迅速地嗯了一聲,將手邊的文件袋遞給他。 齊玉接過紙張瀏覽著,同時復述起表格的內容:“嗯……你和趙斯年參加一樣的社團啊?!?/br> “劍道社還有……射擊社?”他揚起的目光里夾雜幾分復雜。 粟粟沒吭聲,默認了。 她其實并不想選擇這兩個社團,劍道和射擊她一樣都不擅長,或者說,壓根就沒接觸過。 可是趙斯年堅決不選僅剩的、另外的棋社,原話是“看到別人下棋就想睡覺”,而裴珩和趙斯年又一致認為,粟粟也應該報同樣的社團,只有跟在裴家人的身邊,她的學院生活才算安全。 就好像她自己去另一個社團會發生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樣。 所以她即便想選擇棋社,也沒能選。 齊玉似是看破了這一點,問話直擊向她內心:“看得出你很喜歡下棋,不報名棋社嗎?” 粟粟怔怔看向他,躊躇好一會,不知作何回答。 倒是場上的另外一人忽然莫名發問道。 “你知道剛才那幾盤棋自己為什么會輸嗎?” 粟粟轉向另一人,誠懇地搖了搖頭,然后似是又想到些什么,改成快速點頭。 “你很厲害,我棋下得沒你好?!痹捓锸浅嗦懵愕奶拐\。 淺白色頭發的少年再次微怔片刻,接著失笑兩聲。 他見多了刻意奉承自己的人,早就對夸贊的話感到索然無味,可如今聽到這句,心底竟隱有少許愉悅。 于是平白多了幾分耐心,一句又一句點破道。 “你應該沒有接受過正規的帝國棋訓練吧,每一招都是野路子?!?/br> “想到哪兒,就走哪步。不會排兵布陣,也不會未雨綢繆。” “下棋這件事,得走一步看三步,不能急,要慢慢引誘敵人上鉤?!?/br> 說著,他打量起少女的神情,見她僅是認真地聆聽著,面上沒有半點難堪,才又不徐不疾地引出下一句。 “但你很有天賦,是下棋的苗子?!?/br> 還差最后一句沒有說。 他拿起桌角的黑色手套,緩慢為自己戴上,白皙的指節被漆黑一寸寸覆蓋,連帶袖間的藍寶石閃過璀璨的光芒。 那只黑手套轉而撐在下頜邊,他下巴微揚,興味盎然地注視著少女,一舉一動有種渾然天成的貴氣。 他半句廢話也沒再多說,直接道出了最后一句。 每個字音都帶著生而不容置喙的命令。 “來棋社,我親自教你?!?/br> --- PS:揭露啦,前幾章那位只露了個臉的男主就是他,白毛小少爺,細節是黑手套~ 還剩下最后一位男主,黑手黨家的繼承人,馬上也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