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最終的答案
回家的方毅恢復冷靜。 他不禁慶幸孫東航當天出勤,沒有機會當下就做出抉擇,否則他會后悔一輩子。 回到家,他再一次思考孫東航說的話,依舊無法找出最完美的方法,或許那根本不存在。 他點開和周予銘的聊天室,將滾輪拉至聊天室的第一則訊息,回想著他們過去的相處。他們不曾合影,對話內容膚淺的只有吃rou,還真是另類的酒rou朋友。但看著周予銘那張吃冰淇淋的頭貼,方毅仍然被這酒rou朋友的笑容融化了心,他實在無法想像,那張笑臉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 他不想要周予銘死掉。 他應該活得快樂,活得悠哉,活得像是一個正常人。 最后,手機畫面停在周予銘沒有已讀的那排對話上。 他看見上上禮拜,那為了周予銘而心急如焚的自己。 周予銘不曾給予過他什么實質上的東西,他的表現,卻像周予銘給了他一切。 就算知道,讓重病親人插著管,只為了延后喪失摯愛之痛的那些人很自私,但他仍然,不希望周予銘這么離開他。 又隔一週,方毅北上探視周予銘。周予銘抱著一顆臟兮兮的枕頭在睡覺,睡得很沉。張駿文想叫醒他,方毅阻止,看著周予銘平靜的面容,想摸摸。 到底在想什么? 方毅臉紅撇頭。 周予銘悠悠轉醒,看見方毅,眼神迷茫地流口水。 「學長rou……」 像動物般四腳著地爬到鐵牢邊,咬空氣。 被張駿文打醒,恍神地坐在地板,手垂在雙腿間搓揉。 恢復理性后,周予銘微弱地叫一聲:「學長。」 方毅立刻將憋了一禮拜的話吐出。 「周予銘,我上禮拜說的話,不要理我。我亂說的。」 周予銘抬起頭,先是訝異,轉為淡然。「不,學長,我覺得你說的很好。」 方毅愕然。 「周予銘,你知道我上次說的那是什么意思嗎?不是真的讓你吃……」 「我知道。」周予銘強忍著淚意,好讓自己看起來心甘情愿。「就是知道,才覺得你說的很好,學長,讓他們把我殺掉吧,本來就應該這樣,這樣才是、才是對的……」 方毅不知道為什么周予銘竟聽懂他的言下之意,胸口悶的快裂開來。 這就代表周予銘知道了,他曾經想將他推向死亡的事。 方毅好想穿越回上週,往那衝動的自己臉上抽巴掌。 不是的,周予銘,他一點也沒有想殺他。 「學長,今天就跟他們說吧,我今天就想丟掉這副怪物的身體了。」 「周予銘,你認真的嗎?」還是周予銘自己也很想死,就像孫東航口中大部分想解脫的食人獸一樣呢?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不能為了一己之利,就逼周予銘茍活。 「……認真。」 方毅看著他,不敢置信。 不。 在這注視中,他察覺周予銘不停在吞口水,像在忍耐著什么,維持正常的言語。 刻意不與他正視,像在逃避什么。 他面上坦然,身體卻焦躁不安。 搔著身上的傷口,時而抓弄頭發。 困擾方毅好幾週的事,他有了確切的答案。 周予銘不想死,他看出來了。 他要幫他,他不能讓周予銘委屈地接受死亡。 他在張駿文的聯絡下,找到孫東航。 孫東航將他請到三樓的房間,一樣端茶給他。 「我原本還有些困惑,怎么都不見你尋求協助,沒想到你自己想開了,恭喜你。」孫東航拿出紙筆。「那我開始問你問題吧,大概六、七個左右而已,不多。」 孫東航看著方毅,「第一個想先請你將所有周予銘曾經威脅你生命的行為告訴我。」 方毅沒有思考太久,回應:「周予銘從來沒有想殺害過我,一次都沒有,所以你們沒有理由殺他。」 孫東航遲疑一秒。 「方同學?需要我再和你詳細敘述我們需要什么資訊嗎?」 「不用,我聽一次就懂了。」方毅斬釘截鐵地拒絕,并給出答案。 「周予銘沒有意圖剝奪他人生命的明顯行為,更沒有剝奪過他人的生命,根據你們的規定不能殺他,這就是我的答案。」 孫東航看著眼前態度堅如鐵石的少年,沉思許久,放下筆,長嘆一口氣。 「你很確定嗎?」 「是。」 「好,我知道了。我尊重你的選擇。」 孫東航將紀錄紙放回書柜資料夾。「那周同學的事就讓我幫助他就好,這些日子難為你了,早點回家休息。現在外面風大,如果不介意,我載你去車站。」 「那我下禮拜還是可以上來看他嗎?」 孫東航平靜地說:「可以。來陪他也好,但不要再越線了。」 「是,抱歉。」 孫東航要方毅在門口等他,開著一輛公用的黑色轎車來到門前。 「我開車有點慢,你有耐心嗎?」 「您愿意載我,我已經很感謝了。」 「好,上來吧,前座。」 車子緩慢駛離大門。 追查組的幾名隊員恰巧押著人來看守所,見狀開始竊竊私語,這方毅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讓孫東航愿意親自接送。 但他們都為這一無所知的孩子感到同情。 才搭到一半,方毅便后悔上車。孫東航的行車速度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慢,他看著幾名練跑的學生從車窗旁經過,居然還超越他們。心想若非這里是郊區人少,他可能已經被檢舉到破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