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靖怔忪地看著照片，上面并沒有拍到正在擁吻那兩人的正臉，但同樣的場景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

    那日杭州的“光陰”客棧，照片墻上林喬飛揚(yáng)的笑容，實在讓他印象深刻。

    而跟林喬接吻的這人身上的那件沖鋒衣，幾天前他還見……韓釗穿過。

    輕飄飄的照片捏在指尖，何靖竟覺得有些燙手。

    ※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天色將亮未亮，韓釗放在床頭的鬧鐘響了挺久，才被他一手摁停。

    “嗯……”

    他今天一早要去郊區(qū)開庭，必然不能像平時那樣晚起。

    轉(zhuǎn)了個身，韓釗從背后抱住何靖，手自然而然地?fù)嵘纤难?/br>
    何靖動了一下，微微蜷縮起來。

    “醒了？”韓釗含糊不清地問道，“昨天很晚睡？”

    何靖睜大了眼睛看著天花板：“沒很晚。”

    韓釗迷糊地吻了一下他的脖子，下身緊貼住他的臀，無意識地蹭了幾下。

    男人早上很容易動情，幾下之后，韓釗放在他腰上的手就挪到了他屁股上，指尖還隔著內(nèi)褲在臀縫里滑動。

    何靖摁住他作亂的手。

    “別鬧，你開庭會遲到。”

    韓釗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鬧鐘，忍了一會兒，終于放開手。

    起床之前，他狠狠啜了一口何靖的耳垂。

    “存著，晚上干你。”

    窸窸窣窣的洗漱聲陸續(xù)傳來，沒過多久，韓釗就把自己打理清爽，準(zhǔn)備走人。

    外面“嘭”的一下傳來關(guān)門聲的時候，何靖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

    他一夜未睡，此刻眼下掛著碩大的黑眼圈，卻是倦意全無。

    昨天翻到那張照片以后，他夢游般的查完了法條，發(fā)掉備忘錄的初稿，關(guān)掉電腦上床睡覺。

    寂靜夜里，四周一片黑暗。身邊的人呼吸綿長，何靖閉著眼睛，眼前猶如放電影似的閃過一幅幅畫面。

    想的最多的，是照片拍攝的時候，究竟是怎樣一幅情景？

    從擁抱到接吻，兩張一個場景里不同動作的照片，應(yīng)該是使用了相機(jī)的自拍功能，設(shè)定了一定時間內(nèi)的連續(xù)快門。

    閃著金光的雪山是哪里？西藏？云南？還是國外？

    對了，在杭州看到照片的時候，他就覺得摟著林喬的人身形有點眼熟，但因為發(fā)型不同，他沒往韓釗身上想。

    當(dāng)時旅店老板娘說什么來著？林律師和前男友……旅館剛開張的時候拍的……

    旅館是什么時候開張的？！十幾年前嗎？這么間文藝范的青年旅館，竟然已經(jīng)開了十幾年嗎？

    何靖很想這樣相信，可是無論是老板娘的年紀(jì)，還是旅館的氣質(zhì)，怎么看都不是一間開了十幾年的店。

    憑直覺，他覺得這并不是韓釗和林喬大學(xué)時期的照片。就算是，韓釗拿一張十幾年前的照片做書簽，這……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韓釗出門以后，何靖顧不得刷牙洗臉，打開衣柜翻騰起衣服來。

    沒費(fèi)多少力氣，他就翻出了前幾天韓釗穿去徒步的衣服。

    取出昨晚被他塞回書里的照片，何靖對照著查看衣服細(xì)節(jié)……千真萬確，照片上的人就是韓釗。

    本應(yīng)忙碌著準(zhǔn)備上班的早晨，何靖把書架上所有的書都翻了一遍。

    然而除了這張照片，再也沒有其他發(fā)現(xiàn)。

    眼見上班快要來不及，何靖匆匆把書架恢復(fù)原狀，揣上包出門了。

    ※

    “小朋友精神不太好嘛，”辦公室里，jennifer看完何靖的初稿，把他叫來自己座位旁討論備忘錄，“昨天弄太晚了？”

    “啊……嗯……”何靖用指尖捏了捏鼻梁邊的xue位，“我等會兒去買杯咖啡。”

    兩人討論了一會兒memo需要著重詳寫的地方，聊完之后，何靖收起文件和鉛筆，起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一抬頭，正巧碰見謝銳迎面走來。

    已經(jīng)到了午飯時間，謝銳是來叫林喬吃飯的，他跟同事們打了個招呼，徑自走進(jìn)辦公室去找林喬。

    何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送著他的背影進(jìn)入辦公室，開門的時候，那幅巨大的照片又露了下臉。

    真是，頭疼啊。

    何靖揉著自己的太陽xue，無奈的撇了撇嘴。

    頭痛欲裂的時候，放在桌上的手機(jī)響了。打開一看，是羅音給他發(fā)了條微信，問他腳好了沒有，晚上的同學(xué)聚會還參加嗎？

    何靖壓根兒忘了這事。

    想了一想，他摁下語音鍵：“腳沒事，可以走路。不過今天要加班，加完班你們還沒散的話，我就來。”

    中午吃完飯，何靖去買了咖啡。喝完咖啡又泡茶，就這樣熬過了整個下午又熬過了晚飯。晚上十點的時候，何靖終于完稿，把備忘錄發(fā)給jennifer。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還有不少人在加班。不回家吃飯早已跟韓釗報備過，站在燈火輝煌的辦公樓下，何靖猶豫著要不要回家。

    想了很久，他終于伸手?jǐn)r了一輛出租車，直奔羅音發(fā)給他的地址。

    “班長！”

    “喲喲，何靖來了！”

    “西裝領(lǐng)帶，精英律師啊！”

    何靖一走進(jìn)學(xué)校附近的這家小酒吧，就成了同學(xué)們的焦點。

    畢業(yè)時日未長，昔日學(xué)霸光環(huán)還未褪去，加上他又是全班唯一一個靠自己努力進(jìn)了合維這樣大所的人，自然而然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面對眾人的揶揄，何靖忽然覺得輕松起來。

    “別笑我啦，過完年到現(xiàn)在都沒個停，天天加班的日子，誰愛過誰過去。”

    一番玩鬧之后，羅音拉著何靖，和熟識的同學(xué)坐在一起聊天。

    生活、工作一通瞎聊，說著說著，有人問何靖現(xiàn)在有沒有女朋友。

    “有啊。”何靖朝問話的人微笑以答。

    他大學(xué)四年不近女色，這簡單的兩個字說出去，一下子炸了鍋。

    面對大家七嘴八舌的詢問，何靖舉手投降：“別急別急，我什么都交待——他是上海人，去年司法考試培訓(xùn)班認(rèn)識的，現(xiàn)在也在律所上班。”

    大家起哄要看照片，何靖擺手說剛換了手機(jī)，里面沒有。

    有人問他女朋友長相性格的時候，何靖倒是毫不謙虛：“長的是不錯啦，好不容易才追到的。人很成熟，很會照顧我。”

    “何靖，聽你的口氣，像是認(rèn)準(zhǔn)了要結(jié)婚啊！”一個女生打趣他。

    未料何靖竟然認(rèn)真點頭：“如果可以的話。”

    大家聽了嘖嘖稱奇，說他一上班就被人拐跑，大學(xué)里愛他的女生要哭了。

    何靖低著頭，用余光偷瞄了一下羅音，見她神色如常，暗暗舒了口氣。

    酒吧已經(jīng)是同學(xué)聚會吃完飯后的第二場，何靖到的又晚，沒玩一會兒，已經(jīng)有人說要回家了。

    桌邊陸續(xù)有人離開，何靖見人散的差不多了，干脆坐到吧臺，問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

    這酒他在家里見韓釗喝，自己要來嘗了卻不喜歡。然而，在這種地方點一杯，味道似乎也不那么難以接受。

    半杯下肚，人有點飄，羅音坐到他旁邊，要了一杯雞尾酒。

    拍了下何靖的胳膊，羅音說道：“有女朋友也不告訴我，你太不夠意思了吧！”

    何靖看著她，半開玩笑地說：“我怕你難過啊。”

    羅音看了他一會兒，笑了。

    “談不上啦，我是有一點點喜歡你，不過既然你找到真命天女，我就另找方向咯？”

    何靖朝她舉杯：“找快點。”

    “叮”的一聲，羅音握著酒杯與他輕碰。

    “你放心！”

    干杯之后，何靖朝她笑笑，繼而心事重重的低頭看著酒杯。

    “何靖啊，我怎么覺得你不開心？”羅音沒錯過他眼里的失落，“前幾天在山里也沒見你這樣，怎么一點也不像沉浸在愛河里的人？”

    “不像嗎？”何靖反問，“難道不是談著戀愛才有煩惱？”

    羅音歪頭看他：“什么煩惱？說來聽聽。”

    “煩惱啊……就是他的前男友是我同事，”何靖嘆了口氣，“十分優(yōu)秀，拍馬都趕不上的那種。”

    “啊？”羅音震驚地長大了嘴。

    何靖朝她攤攤手，表示就是這么巧。

    “那……他們私下還有聯(lián)系？”

    “據(jù)我所知沒有。我同事已經(jīng)結(jié)婚了，現(xiàn)在過的很好。”何靖補(bǔ)充道。

    “那你煩惱什么？”羅音不解，“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啊。”

    何靖舉起酒杯，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威士忌。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煩惱什么——昨天不小心看到了他們過去的照片，就郁悶到現(xiàn)在。”

    “一張照片，你也太小氣了吧？人家談過戀愛還不能拍照片了？”

    “聽說和親眼看到可不是一回事，”何靖苦笑，想了想又向她解釋道，“他說他們只是很久以前談過戀愛，可是這張照片看上去不是那么回事。還有，很多說不上來的小事情，也讓我覺得，過去的事情好像沒他說的那么簡單——他們之間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那你直接問啊，兩個人有事不直說多不好。”

    “那如果問了也得不到答案呢？”

    羅音不解地問道：“什么意思？”

    何靖苦笑：“他是個很有主意的人，以前沒講就是不想說。而且，要是他真不想回答的話，隨口糊弄幾句我也沒轍。”

    “何靖，我覺得你怎么有點……怕她？”

    “怕他？”何靖想了想，搖了搖頭。

    “我不怕他，我只怕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