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像潮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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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音樂節,臺灣樂團的邀請名單終于定案,其中自然包括《赤道儀》。那是鄭宇星羅列各項標準評比的結果,公司上上下下也都認同這份名單。 「好,有幾個團我可以直接聯絡,剩下的交給安妮去處理,如果對方有疑慮,再把名單給宇星。」 聽見王宇晨的指示,鄭宇星抬起頭,「你是需要我去解釋,還是要我另外動用什么關係?」 「隨便怎樣都好,主要是這份名單是你擬定的,如果有人不參加,你就必須再找其他團體遞補,所以看你怎么做方便。」 雖然不喜歡丟包的責任制,但王宇晨的說法不無道理,鄭宇星點點頭表示同意。而在會議接近尾聲時,鄭宇星的手機突然傳來訊息。 「明晚有空嗎?一起吃飯。」 來自楊明川的邀約,總讓鄭宇星不得不猶豫再三。但是點開隨后附上的餐廳介紹,鄭宇星只得閉著眼睛說好。 「怎么啦?一臉大便。」和安妮熟稔后,就發現這人本性也是口無遮攔。 「……就,有人約我吃飯。」 「喔,追你那個吧?怎么樣,答應了嗎?」 「是答應了,但我每次都被吃的釣到,怎么那么沒用啊。」鄭宇星扶額,可是他真的想吃正宗韓式烤rou啊! 「那有什么關係,食慾和性慾你總得有一個,雖然對方應該兩個都有。」 「……安妮姊,有時候我蠻擔心你的。」這張嘴可能是嚇跑追求者的原因。 「呵,我戀愛經驗是你的十倍以上,你先顧好你自己。總之吃頓飯彼此瞭解也好,就是酒不要喝太多,被撿尸就沒辦法了。」先前聊天時,安妮對鄭宇星只交過一個男朋友大為震驚,然而鄭宇星沒有向她透露,現在追他的其實還是同一個。 說句良心話,以鄭宇星對楊明川的瞭解,就算他真的喝醉被撿走,下場也只會被安穩的放到床上。僅僅就這點而言,他確實沒必要擔心和楊明川碰面。 牛rou片在鐵板上烤得滋滋作響,鄭宇星拿起紫蘇葉包裹熱騰騰的豬五花,沾抹醬汁后放進嘴里,瞬間獨特香氣衝擊味蕾,鄭宇星不禁滿足的閉上眼睛。 「好吃吧,這可是名店,我預約好久才搶到位置。」雖然可以請人代烤,但楊明川還是選擇自己動手,只見他從坐下就開始忙個不停,已經吃了好幾塊rou的鄭宇星想要換手,對方卻是霸著烤rou夾不放。 唉,又來了。鄭宇星輕輕嘆氣,隨后拿起旁邊的萵苣,夾了rou片和泡菜進去,捲成剛好可以一口吞的大小。 「吃吧。」將包好的rou捲送到對方嘴邊,而楊明川偏過頭一口吃掉。 「嗯,真的不錯,再幫我捲一個。」說完便自動將烤盤上的rou片送至對方碗里。 他們從前就是這樣,一人負責烤rou,一人負責餵食,兩人就像流暢的生產線,最終都能得到滿足。 其實他們分開八年,說什么都不該被過去習慣牽著走,但鄭宇星又說不上討厭這種效率分工。 「……王宇晨聯絡我參加音樂節的事了,你可以直接跟我說的啊。」手上動著,嘴巴也沒間著,楊明川趁對方捲rou的空檔發問。 「公事公辦,那不是我的業務,不過你會答應吧。」似乎也不是疑問句,鄭宇星抬起手,將rou捲塞進楊明川已經張大的嘴巴里。 「嗯……,先不論交情,實際上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這次規模比我預期還要大,酬勞也合理,更何況紫芳那么期待,自然是要幫她圓夢。」得知《水上散歩》答應邀約時,劉紫芳整個人都跳起來了,那是楊明川這么多年來,第一次感覺對方確實是個小女孩。 「對了,還沒問過,你是怎么和那兩個團員認識的?朋友介紹的嗎?」 「勉強算吧,他們高中社團的指導老師是我學長,后來要出國就問我有沒有興趣接手,當時除了音控也沒其他工作,就想著去兼差,挖到這兩個也算是意外。」 「當時……是谷歆的事情過后嗎?」鄭宇星輕聲說道。 「你知道啊?……對了,有王宇晨在,他八成已經跟你說了。」楊明川放下烤rou夾,仰首喝了一口可樂。「那段期間,該怎么說,我才慢慢從崩塌里爬出來,所以盡可能不想接觸太復雜的事。」 鄭宇星看著對方明顯消沉的眼神,剎那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畢竟他肯定是造成崩塌的一部份。 「但我還是蠻幸運的,至少音樂站在我這里。紫芳和林浚瑞雖然磨了很久,可現在都有一定水準,最近也有些公司在跟我接洽,考慮到未來發展,可能還是要簽約。」把剩馀幾塊rou全部放上烤盤,滋滋的聲響彷彿一場挑戰,在考驗cao作者接近它的最佳時機。 「你和紫芳他們討論過了嗎?」 「還沒,等這次音樂節結束吧,沒意外的話,這會是談判的籌碼。」 楊明川抬起頭望向鄭宇星,那眼神讓他心臟莫名漏了一拍,就像颱風來臨之前,會染成一片紫紅色天空。 他知道楊明川會在這個舞臺上掀起暴風。 「……你有什么想做的嗎?」鄭宇星小聲問道。 「你啊。」 「……。」 「好啦,不鬧了。」楊明川呵笑一聲,「現在還不能跟你說,不過我希望你可以來看我們表演,絕對不會浪費你的時間。」 「我是工作人員,只能保證一定會在現場。」鄭宇星公式化的回答。 「嗯……,看來我得給你拋出一點誘因。」楊明川把烤得恰到好處的rou片全數丟進鄭宇星碗里,「你知道嗎,月球的形成有很多假說,其中一個是假設有一顆行星和地球撞擊,最后碎片形成了月亮。」 「……所以呢?」不自覺咬住下唇,鄭宇星埋頭努力製造rou捲。 「經歷那么多事,也許不適合小星星了,但我可以改唱給月亮聽。」 楊明川伸出手,握住對方剛復原的手腕,以一種溫柔卻不容拒絕的力道將人拉近。他低下頭含住剛包好的食物,rou香在嘴里散開,還有泡菜的酸辣,萵苣的甘甜,各種滋味混雜在一塊,蔓延到心頭的美味。 「你可能以為我只是沉浸在過去,但不是這樣的。」 將rou捲澈底吞嚥下去,楊明川松開鄭宇星的手,一雙桃花眼深情款款說道:「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變了多少,所以我也會讓你看見,因為你我變了多少。」 ※ 到底是自己那么容易被看穿,還是有人天生就那么會談戀愛。 坐在摩托車上的鄭宇星,腦袋還是暈沉沉的,如果不是知道自己酒量不錯,他大概會把現況歸罪于加點的燒酒。 他確實認為楊明川是因為回憶才喜歡自己,畢竟那些習慣和照顧,全都和以前毫無二致。鄭宇星喜歡這種體貼,但若僅僅如此,現在的他也無法被打動。 假如是想喚回過去的鄭宇星,那楊明川就是在浪費時間。可如果楊明川發現其中的不同,事情或許會有不一樣的發展。 「載你到這,能自己上去吧?」把鄭宇星交出的安全帽抱在懷里,楊明川認真詢問。 「沒事,我沒那么醉。」鄭宇星搖搖頭,往側梳的瀏海遮不住臉龐,露出的是矇矓的眼神。 「……以前也沒注意你會不會喝,現在才發現不知道你的酒量,改天得幫你測一測。」 認識的人幾乎都很意外,就是楊明川的酒量其實很差,勉強只能撐過兩杯,所以他平常不會喝酒,喝就只是為了澆愁。而和鄭宇星在一起的時候,楊明川心情大多不會差到哪去,兩人對飲的情況自然從未發生。 「你要怎么幫我測,只是想把我灌醉吧?」沉浸在酒精里的思維比平常開放,鄭宇星不愛喝酒,但在日本工作逃不過交際應酬,最夸張的一次是,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倒在天橋底下,旁邊還有烏鴉在四處游蕩。 「撿尸嗎?我不做這種事,我有什么必要這樣做。」楊明川低頭苦笑。 也對,只要你愿意,肯定有很多人會主動爬上你的床。突然冒出的念頭,讓鄭宇星心情很不愉快,于是隨意揮一揮手,表示自己要回家了。 「……宇星。」在對方走離幾步時,楊明川忽然開口,「其實我前陣子剛寫好一首歌,原本覺得還不夠好,所以不打算發,但是林浚瑞一哭二鬧三上吊,最終我只能妥協,大概過幾天就會網路發表。」 「……嗯,恭喜你。」鄭宇星覺得自己腦袋越來越沉。 「本來我想看你聽歌時的反應,不過這樣會給你太大壓力,我晚一點把歌傳給你,如果你聽完有什么感想,隨時歡迎你跟我說。」 「……那我回去再聽。」 「好,你不用急,慢慢來。趕緊上去吧,走路小心。」 這到底是要我慢還是快?鄭宇星苦笑一聲,又揮了一次手,這次真的要回去。 楊明川依舊是等大廳的燈亮才離開,而鄭宇星坐在沙發,他正猶豫要不要點開對方傳來的檔案,最后決定洗完澡再來面對。 將身體沖刷一遍后,酒意也跟著消去大半,鄭宇星翻身躺到床上,用雙手把手機舉高,他凝視名為《潮汐》的壓縮檔,以為這樣就能將它看穿,但當然不可能,最終只能點擊解開。 里頭只有兩樣東西,音檔和文字檔,鄭宇星先選擇看字,看完之后完全確定這首歌是為自己寫的,于是他更加猶豫,彷彿在點開音檔之前,就已經洞悉自己的下場。 但果然還是想聽,想知道現在的楊明川會寫出什么樣的歌曲。 于是他深吸一口氣,指尖點開音檔,隨后快速把手機放到床頭柜,整個人瑟縮進被窩里。 音樂一開始的十幾秒,是海浪涌上的聲音,而后在沒有樂器伴奏的情況下,林浚瑞清唱了第一句歌詞。 我做了一個夢境里面有久違的你 你以為我要抓星星其實我沒那么貪心 反射誰的光芒環繞在誰身旁 我只要一個月亮滿目瘡痍也罷 敢情潮起潮落其實都是正常這些都很正常 我想告訴你啊天上只有一個月亮 我想抱住你啊一直陪著我好嗎 感情潮起潮落其實都很正常我們一起的話 楊明川一向擅長輕快的曲風,但這首歌截然不同,編曲由簡入繁,剛開始會覺得單調,但隨著歌曲進展,旋律一層層堆疊,到最后甚至有些壓迫,可這一切全因為林浚瑞獨特的嗓音,始終帶著一股若即若離。 聆聽者彷彿被一波波海水淹沒,發出聲音的人卻依舊輕飄飄掛在天上,那么近、那么遠,那么無能為力,卻依舊想伸出雙手擁抱。 鄭宇星整個人控制不住顫抖,淚水悄悄滑落下來,他很清楚林浚瑞為什么堅持要發這首歌,因為這不一樣,和以前楊明川做出的任何一首歌曲,都不一樣。 唯一沒有變化的,是他又用了自己的愛情撰寫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