姍姍說我自戀
大考的腳步不斷逼近,明明上戰場的人是我,程寅整個人卻都變得不一樣了。以前他給我的感覺傾向于隨遇而安,有時還很懶散,但現在他精神抖擻,眼中散發一種志在必得的斗志──甚至比我還用功啊! 假日我被他掐著后頸壓在桌前讀書,程老師嚴厲的程度只差沒拿棍子出來,威嚇我再錯一題基本題就要打屁屁,令我苦不堪言。 進入最后一個月,他的情緒卻來個發夾彎,陷入嚴重陰鬱,也不笑了。他總是不動聲色地先觀察我片刻,才問:「你每天都有復習嗎?拿出全力應戰了嗎?」 我總是哭著說:「有啦,我有,我真的有,嗚嗚嗚……」 對我來說升學測驗真的很可怕,可怕的不是考試本身,而是身邊那個反覆無常的人。 每當我想舒緩一下緊繃的氣氛,故意嘻嘻哈哈逗他玩,他就會有點不高興地像老人一樣講很多道理給我聽,要我端正自己的態度,拿出該有的心態去做復習和最后衝刺。 我被他弄得很緊張,考試那天他甚至還偷偷跟來考場。因為我爸媽有陪我來,我們交往又是未公開的祕密,所以他只能遠遠地躲在一棵大樹后面不安望著我,看起來非常像狗仔隊。 程寅臉皮薄,怕被我爸媽發現,看了一會就摸摸鼻子走了。 中午休息時我跑出來買點吃的,遇到了好久不見的夏安學。他和一群朋友坐在一家麵店,桌前放著一個很大的碗公,麵只剩一半了。我從店門口晃過去時瞥到了他,忽地想起那則女鬼傳聞,不免心生恐懼,趕緊溜去隔壁超商找三角飯糰。 就在我苦苦掙扎于鮪魚飯糰跟鹽漬豬rou飯糰之間無法抉擇時,夏安學已默默站在我身后,「原來你也是今年的考生啊?」我回頭看是他,有點被嚇到,還是很有禮貌地點頭。 「早上考得怎么樣?寫得順不順?」他咳了咳,偷偷觀察我。 「還可以啦。」 他垂眸看著我手上的飯糰,把架上的幾個一起拿下來,「給爸媽吃的嗎?這些夠不夠?」 我疑惑,「你怎么知道?」 爸爸不喜歡吃便當,本來想走,mama放心不下,想等我考完一起去吃飯,順便抓我回家讀書,準備明天考科,所以他們又留下來。 「早上看見了。」他走到飲料柜,站在各種各樣的飲料前,「你要不要喝什么?」 各拿一瓶我們一家三口愛喝的飲料后,我走去柜檯結帳。 他在一旁等我,看我好了,把手伸進褲子口袋,從里面取出手機,「幾次去你們學校等你,都撲空了,還被好幾個宣稱認識你的女生騙走了號碼,結果最后也沒找到本人。看在我這么衰的份上,咱們加個好友吧?」 「也太倒楣了吧……不是啊,你找我做什么?」 他撥弄瀏海,「讓你看看我新發型帥不帥。」 我無語了。 換完號碼,夏安學回去麵店找朋友,我回去陪考家屬休息區找爸媽。才剛把三角飯糰從袋子里拿出來,手機響起訊息提示音。 『考試順利。』頭貼上的夏安學沐浴在陽光下,笑得很開心。 我拆開飯糰,咬了一口,打字回他:『你也順利。』 夏安學大抵怕了那群熱情女生,沒再來過我們學校。 后來他常發些很好笑的網路新聞給我,或是偶爾傳個早安貼圖、晚安貼圖,在我被課業逼得焦頭爛額,快忘記還有他這個人時,不時冒出來刷刷存在感。 我繞著圈問姍姍,如果一個男生怎樣怎樣,然后又怎樣怎樣,那他是不是喜歡我?姍姍說我自戀。 畢業前,夏安學打電話約我出去。 我趕緊再問姍姍,如果一個男生怎樣怎樣,然后他又怎樣怎樣,接著他又說要一起出去吃點好吃的東西,那他會不會是喜歡我啊? 姍姍問:「看男生那邊來幾個人啊,如果一大群的話,那肯定是你想多了,搞不好人家真的是喜歡吃東西而已啦!」 我點點頭,覺得安心,傳訊息跟夏安學說你們去就好了,還祝他吃得開心。 一個禮拜后,我在補習班附近遇到了隻身間晃的他。遠遠認出他后,我揚手高聲喊他,他轉過來看見我,先是驚訝,然后笑了。我勾著程寅的手臂等他走過來,他跨開腿卻猛地停住腳步。 我困惑地等著他,又喊了一次「夏安學」。 夏安學指指他的手錶,露出有點懊惱的表情,揮揮手后,轉個方向酷酷地走了。 放榜以后,我如愿考上s大學,程寅難得預約了餐廳,說帶我去慶祝。 因為程寅生活方式一向樸實,我又是個還在領零用錢的學生,所以平時我們大多吃得很簡單,隨便一個排骨便當就能裹腹。我心里一直有個愿望,希望能趕快出社會工作,賺很多很多的錢讓程寅過好日子,買一棟房子送給他。 既然要去外面吃飯那可得稍微打扮一下,我抱著不情不愿的心情,在程寅家中找到幾件他們公司送的全新未拆封襯衫,心里還是希望他不要換上。 襯衫胸口處縫了小口袋,口袋上印有公司標志,是一個正方形和簡潔線條拼合的圖騰。除了襯衫顏色時常更換,整體風格設計每年大致不變。 以前開工收到這種衣服我都深感困擾,誰出了社會還想穿制服啊?后來我想出一個法子解決,那就是問我媽要不要,通常她都會說好。 程寅的衣柜里已經躺了好幾件。 我的心情相當矛盾,既不想讓他太帥,又擔心他過度邋遢會被餐廳趕出來,只好找了折衷辦法,盡量挑件普通的褲子給他搭。 后來我發現自己根本杞人憂天,就算他真的變帥好了,是能帥到哪里去啊,頂多長得更和諧,變得更像路人而已啊。 「好了,趕快換上吧!」我把選好的衣物塞進男人懷中,興奮地等他寬衣解帶。已經好久沒看見程寅鎖骨以下的身體部位了,好懷念啊! 程寅有點畏縮,抓著t恤衣襬的手捏著不放,「你要待在這里?」 我眉開眼笑說:「對啊!」 他再問:「你你你……要看我換?」 「對啊!」我噴著熱氣催促他:「快點啦!還是我幫你脫?」 「等、等等,我自己來。」他抬起手阻止我,眼睛就這樣盯著我看,然后慢吞吞地把t恤抓起一小角,就在我稍微瞄到一點點凹陷的腹部時,他忽然把手松開,衣服重新滑下來把養眼的春光蓋住。我幽怨盯著他,不發一語。 好想看,為什么不給我看。我向他散發深深怨念,希望他能看懂,進而對自己的小氣感到慚愧,最后充滿男子氣概地把衣服當場撕碎。 愿望總會與事實背道而馳,我那害羞的男朋友選擇雙手抱胸,慢慢地把身體轉過去,用紅透的后頸面對我。他囁嚅說:「你能去客廳待一下嗎?我應該很快就換好了……」 「……」 我含淚撤退。 回到簡陋的客廳坐下,我開始擔心起以后的日子。如果程寅就這么羞到了三四十歲,都還不能卸下心防在我面前袒露自己的排骨身材,那我們結婚后要怎么生小孩啊?難道我得夜夜對自己的老公霸王硬上弓? 天哪…… 我絕望地垂下頭,感覺眼前一片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