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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珮扇因對殤止心懷愧疚,聽我好一番疏導才愿意暫放思緒,好好睡一覺再說。 他失魂落魄地吃了點東西,洗漱之后窩在床榻的內側闔眼休息。 我熄了燈燭,他仍是轉側不安,難以入眠。 “早知如此...”他皺著眉,嘆息道,“我便是和哥哥流落街頭也不想他受這樣的苦。” 我撫了撫他的眉頭:“祀柸已尋到解藥雙生花的下落,派了人去惘一崖打探,相信不日就會有消息。” 珮扇聞言悠悠睜眼,握住我的手,仿佛握住了救命稻草:“祀柸眼線眾多,定能找到方法救哥哥,對嗎?” 我無語凝噎,且不說雙生花時隔多年是否還存在于世,孟老的記憶是否有所偏差尚未可知,其中變數過多,連祀柸都不曾將這個消息明確告訴殤止,就怕事與愿違,徒惹殤止失望。 “他既允諾殤止,會想辦法的。”我草草安慰珮扇,男子又是一聲長嘆,窩在我的懷中,輾轉睡去。 幾日過去,城中氣溫驟降,我一覺醒來,打開屋門,只見屋外白茫茫一片。原是夜里天空不聲不響落了雪,屋檐上厚厚一層銀砂,約是下了整夜。 初雪帶來的喜悅沖淡了我近日被瑣事積壓的心緒,坊中的倌伶們出乎意料地起了個大早,裹著襖子在空地上打雪仗堆雪人,玩得不亦樂乎。 連七兒平日不聲不響的臉上也顯露了喜悅,我追在他后面給他多披了一件氅袍:“跑慢點,別摔著!” 許陌君來時發現珮扇仍宿在我屋中,雖有情緒但知情況復雜,終究耐下性子,拉著我喜道:“小瓊兒,今日別在坊中了,我帶你出去解解悶。” 我顧忌地看了一眼身后半掩的房門,壓著聲問:“去哪兒?” 原是寧大將軍憂心寧泠的婚事,借著這場初雪,一早就向城中達官貴人遞了邀帖,名曰賞雪宴,實則為寧泠牽線搭橋。 我掛念珮扇的情緒,殤止未歸幾日他便頹廢幾日,整個人眼看著消瘦不少,我正想拒絕許陌君的邀請,衣衫單薄的男子忽然打開房門,將我往外推了一下。 “你出去吧,不用擔心我。” “當真無礙?”我在兩人之間躊躇不決,“不過一場賞雪宴,不去也沒什么。” 珮扇從屋中拿了兔絨氅袍遞給許陌君,又往我手中塞了暖好的湯婆子:“去吧,我又不是菟絲子,哪有這般嬌貴。” 他沖許陌君使了個眼色,后者心領神會,用氅袍將我整個罩住,抱著我向外奔去。 “那你多穿點,小心著涼,七兒在樓下玩雪,你記得看著點他......” 我喋喋不休的叮囑在走廊回蕩,廊間的幾名倌伶皆將目光轉向珮扇,打趣道:“沐姑娘對珮扇公子真是上心。” 他臉上露出了連日來唯一的一抹笑容,掩面回屋了。 忽如一夜春風來,雪地難行,車馬的速度緩慢,我撩著車簾去看家家戶戶掃雪,臉蛋被寒風凍得紅彤彤的。 許陌君悄悄摸到我身后,不知是在暖我的手還是在蹭我的湯婆子。 “小瓊兒還在為學堂的事cao勞?” 我放下車簾,轉身撞進他懷里:“坊里有幾處院落空著,偏僻了些,收拾收拾倒也無礙。” 男人的懷抱比湯婆子暖了不少,我放任自己躺在他懷里,揪著他的一綹頭發把玩。 “學堂暫且分兩個年級,開蒙的課程我安排了大概,沫澀自告奮勇去教書課,我想再聘一位數課先生也差不多了。” 我漫無目的說著:“其中細節可以再商討,問題是不知會不會有愿意來坊中教書的先生,所費銀兩也不是小數目。” 路上的光陰便在我們對學堂的遐想中消磨而逝,我同許陌君進入銀裝素裹的將軍府,在仆人的帶領下到達了今日賞雪宴的地點。 將軍府氣勢恢宏,亭臺樓閣綴著白雪錯落有致,西南方向另辟了一池小塘,塘邊種滿了梅花與海棠,花色交映,一片姹紫嫣紅。 前來赴約的客人們或位于塘邊角亭,或漫步雪地,怕冷的女眷多抱著手爐坐在廳中聊近日城中的趣事,賞雪宴的主角同叁兩女眷站在屋外,我倒是在這些人中看見了幾位熟悉的身影。 “玄禾微怎么也來了?”話中提到的男子默默無聞坐在廳外廊前,一身墨黑狐氅,在一眾嬉笑聲中格格不入,很是局促。 憑陳和姝的身家還夠不上將軍府的邀帖,我要不是承了許陌君的邀請,連將軍府的大門也進不來。 許陌君不在意地瞥了一眼,今日他以開國公府叁少爺的身份前來,進門一路便收獲了不少殷勤,區區一個玄禾微,還不值得他上心。 “小瓊兒,管他作甚,你不如多看看我。” 我黏在男子身上的目光太過炙熱,許陌君此言一出,我怕他又打翻醋壇子,隨著他去了塘邊的角亭稍坐。 團欒熱暖,亭中是幾位相熟的世家公子,命人支了口鍋子圍坐在一起,已暖熱酒,談天說地,吃了好一會兒了。 他們見許陌君前來,紛紛起身作揖,再無自在之感。 許陌君拉著我在旁坐下,其余人見他隨和不羈,自覺地撤了撥霞供,將這處角亭的位置交給我們。 好大的官威。 很快便有仆人將爐炭加滿,在亭中的石桌擺上糕點茶水,戰戰兢兢俯首候在一邊。 “你在家中就是被這般伺候嗎?”我悄悄問道,許陌君對著我咧嘴一笑,周身的壓迫感盡數消失:“所以我才不想回那勞什子地方去。” 寧洐撐了把白底紅梅的油紙傘踱步朝亭中走來,原來在我們說話間天空又開始飄雪了。 “不知天上誰橫笛,吹落瓊花滿世間。”寧洐抖了抖傘上的雪,笑道,“幾日不見沐姑娘了。” 許陌君吃味般攬住我的肩,正欲打趣幾句,忽而低罵出聲:“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