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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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mama近日覺得沐姑娘不太對勁。 自夜桂湖踏霜回來,沐姑娘就比之前活潑了許多。往日沐姑娘做事不卑不亢,甚少言語,最近卻連抄賬也要哼著小曲兒,眉宇間神采飛揚,如果原先的沐姑娘是一株沉靜的水仙花,那現在她更像熱情恣意的紅薔薇,讓人顧盼神往。 以前沐姑娘嫻靜寡言,坊中的伶倌們有賊心而沒賊膽,如今一個個鉚足了力氣獻殷勤。誰知有一日坊主私下找了她,讓她盯緊了沐姑娘,不許沐姑娘出去沾花惹草。 倒是怪了,沐姑娘不是對殤止公子有意嗎? 她只做坊中閑散人,靜觀其變吧。 今日坊中伶倌們排了一曲舞,苓芩兒和小黃香特拉了我去看他們彩排,上次進坊演奏頌瑟的那位也在其中,短短時日就已聲名鵲起,被稱為“凌霄公子”。 此次排的仍是艷舞,總計九位伶人在臺上展露風姿,因不是正式登臺穿著還是保守,群芳爭艷看得人心馳神往,真穿上了輕紗還不知臺下要成什么模樣。 才看到一半,祀柸不知怎么找了過來,二話不說捂住了我的眼睛。 “讓你管理坊中事務,你連舞蹈一事也要親力親為?” 耳邊絲竹之聲靡靡,我正看得興起,吞吞口水道:“他們想讓我看看編排的如何,畢竟是跳給女客的。” 祀柸將我轉了個身,我眼前一亮,男子今日也是意氣風發,光彩奪目,一瞬臺上眾人便都成了俗物。 “這些事交給秦mama即可,你無需管。”他拉著我離開,身后便是一片怨聲載道,無人再有心思排練。 走在青石子路上,祀柸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不是問坊中的事情就是問坊中的伶倌,我礙于他的權威認真回答,迎面而來一個穿著紫衫的少年,一邊說著“沐姑娘”一邊往我手中塞了一個梨子,垂頭嬌羞快步走了。 黃白的水梨在我手中沉甸甸的,聞著果香清新,我扭頭看剛剛的少年,差點被腳下的石子絆倒。 祀柸沉臉將我扶住,直至回到屋中,我的懷里已被塞滿了瓜果,一路上有叁四個制造“偶遇”的伶倌約我夜間去他們屋中,全被祀柸打發了。 他見坊中伶倌趨之若鶩本已著惱,來到我的屋子才發現角落堆滿了瓜梅棗梨,整間屋子果香四溢,不知是多少人送的。 “你近日做了什么?”祀柸板著臉,負手在屋中來回溜達。 我洗凈剛剛的梨,抱在手中啃了一口,同樣困惑:“和以前一樣啊,你該問問他們怎么回事,每日給我送這么多水果,吃不完了。” 男子給了我一個腦瓜崩:“傻!” 我捂著腦門,此事確實錯不在我,自五日前秋游回來,這些伶倌們便像看見鮮花的蜜蜂一般爭相采蜜,前赴后繼地往我屋子送東西,若不是我拜托七兒替我守門,夜里還不知會被多少人爬床。 “是不是我變好看了?”秦mama前兩日這么說過,連白畫梨來訪時也表達了疑惑,只有我自己覺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和從前并無分別。 聽我這樣說,祀柸停下腳步認真端詳起我的臉,我“咔咔”吃著梨子,他抹了抹我唇上的胭脂:“你化妝了?” “殤止幫我化的,”我指了指自己的眉毛,“你看。” 兩彎小檀眉如微涼月色舒徐綿渺,他又撫上我發間的寶藍色雙蝶鏤金步搖,我又啃了一口梨吃吃笑著:“殤止幫我盤的發髻。” 祀柸不語,他想他明白了坊中伶倌為何一夕之間被我吸引,不是因為什么著裝打扮涂脂抹粉,而是因為他們當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陷入熱戀的明媚女子。 這好比在死氣沉沉的湖水中投入了一枚石子,激蕩起無數漣漪,驚醒了在湖底沉睡的魚兒們。 傾城坊的伶倌們只知追尋一切美好的事物,以為觸及美好,自己便為美好之人。 “何時的事?” 我掩著嘴角的笑容,故作忸怩道:“秋游那日。” 祀柸說不上現在心中是什么情感,他只覺得嫉妒、憤怒、心痛,還有一絲絲的艷羨交織在一起,五味雜陳。因為楚卿,他以為殤止早已放棄了愛一個人的念頭,沒想到情愛如劫,避無可避。 男子替我和殤止嘆了一口氣,他用手擦了擦我嘴角的梨汁:“你們以后當如何?” “我不知。”我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其實我和他也沒有在一起,畫眉、挽發...這些事情都是我剛來傾城坊時他會做的,如今只是重拾舊習,無妨罷。” 萬物不變,惟心境在變。從前我當一場單戀,如今我與殤止情投意合,縱是瑣事也滿懷意趣,每日我期盼著他來屋中替我描眉,無需多言便已是人間幸事。 祀柸輕輕親了一口我的唇,幽幽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傷。” 我癡笑著擦了擦被他吻過的地方,恍然察覺到男子優柔的一面,有些怔愣。我原以為他知道這一切會大發雷霆,沒想到他竟仍然為我著想。 “你不生氣?” “生氣又如何。”他捏了捏我軟軟的手,“還能拆散你們兩人嗎?” 彼時我并未知動物只有在受到威脅時才會表露敵意,祀柸能如此氣定神閑,只是因為他早已窺曉事態發展,除非楚卿之疾得解,不然單憑區區殤止,還不足以讓他放在眼中。 “明日從坊中出去的京墨公子成親,你同我一起去吧。” 他口中的京墨公子正是前些日子被贖身的清倌,秋游時便聽沫澀提起過,聽說替他贖身的是與他指腹為婚的青梅竹馬,引得坊中眾人心慕不已,道他是命數好的。 我點頭應了,祀柸揉了揉我的頭發,含笑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