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婳醒來，除了頭有些宿醉后的昏沉，身上竟然沒有絲毫痕跡，跟上一次喝醉后的渾身酸軟截然不同。

    窗外的天色已經大亮，是個萬里無云的好天氣，身邊自然也早已沒了宋辰文的身影。

    姜婳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摸了摸一旁的被窩，發現連余溫都沒有了，也不知道宋辰文走了多久。

    她有些惆悵地嘆了口氣。

    有句話說得好，借酒消愁愁更愁，姜婳昨晚雖然把自己灌醉了，也把深藏在心里的秘密吐露給了路蕎，可并沒有緩解她心里的焦慮和迷茫。

    姜婳不知道的是，宋辰文不僅已經知曉了她的所有秘密，并且聯系了心理醫生，現在人就和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面對著面。

    “根據宋先生提供的信息來看，”周醫生扶了扶眼鏡，微笑著給出自己的猜測，“尊夫人可能是過去在婚姻里沒能感受到另一半的愛意，單方面付出太久，在長期的執念和壓力下，產生了幻想。不過，宋先生畢竟不是當事人，我的結論必然也不夠準確，我還是建議宋太太親自和我聊一聊。”

    宋辰文坐在對面，手指交合隨意的放在身前，“只是因為這樣？”

    他不太能接受這個說辭，畢竟“愛而不得”所以生出幻覺這個理由聽起來太扯了些，在利益至上的宋辰文看來，這實在是不可理喻。

    周醫生的笑容未減，“只是初步猜測，不排除還有其他可能，還是那句話，我建議宋太太親自來一趟。不過，宋先生不要懷疑愛情對于人的影響，對于一部分人而言，愛情在他們的精神世界里的確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而且，每個人對愛的感知和表現方式也不一樣。”

    醫生說得很委婉，也許通俗來講就是“戀愛腦”。

    宋辰文不置可否，臉色一如既往的嚴肅沉著，“如果真的是這樣，我能做些什么嗎？”

    “宋太太的情況聽起來不太嚴重，只是記憶層面的錯亂，還沒有影響到行為層面，處理起來不會太麻煩，”周醫生道，“從以往相似的病例來看，宋先生需要在一段時間內多陪陪令夫人，讓她感受到關愛，多與她進行高質量的交流，不要對妻子進行貶低、敷衍、忽視——您知道這都是很多男性在婚姻里常犯的錯誤……”

    宋辰文皺眉，“我沒有這樣對過她。”

    “哦，當然，”周醫生面不改色，笑著點點頭，“當然，很多時候我們都還沒來得及注意自己的小習慣……”

    周醫生還在滔滔不絕，宋辰文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沒再試圖打斷他，心底卻已經給這人定下了“庸醫”的標簽。

    不過，有一點他說得可能沒錯，自己從來特意抽出過時間陪姜婳，在姜婳開始黏自己之前，兩人每天幾乎只能在晚上見一面，更不要說自己有時候還有應酬，深夜回去家里人都睡著了。

    也許，姜婳真的只是想要人陪？

    這倒也不算什么難事兒。

    宋辰文若有所思。

    ——

    今天宋辰文回家的時間格外早。

    姜婳有些驚訝的看著他，“老公，你回來啦？”

    “嗯，”宋辰文把外套掛到一旁，走到姜婳身邊坐下，將她攬在懷里，“好久沒去看爸媽了，要不這周末我陪你去姜家一趟？”

    姜婳一愣，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這么久后，第一次被要求和“姜婳”的父母聯系。

    她放在腿上的雙手緊握，難掩心底的緊張。

    “姜婳”的父母和宋辰文的父母不同，“姜婳”從小是他們養大的，自己女兒什么性格最清楚不過，要她這個半路“奪舍”人家女兒的人去和他們見面，實在是太……

    宋辰文看穿了她的情緒，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良久，姜婳才故作輕松地笑道：“好啊，我一會兒問問他們。”

    “就現在吧！”宋辰文淡然的說。

    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想姜婳的事，既然姜婳覺得自己不是“姜婳”，甚至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姥姥一個親人，那么讓她和自己的至親多聯系，或許就能讓她從潛意識里承認自己至始至終都有親人陪伴的事實。

    姜婳別無他法，只好拿出手機，還好她已經有了“姜婳”本人的記憶，熟練地按下了姜母手機號的前三位，準確找到了她要聯系的號碼，按下了撥通鍵。

    姜婳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剛剛應該表現得很熟練。

    聽著耳邊的忙音，姜婳不敢看宋辰文，一個勁兒的在心里回憶“姜婳”和父母交流的口頭習慣，正想得入迷，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從電話里傳來——

    “婳婳寶貝！”

    姜婳下意識地開口，“mama！”

    語調中還帶著些不自覺的撒嬌。

    姜婳猛然回神，被自己的語氣和稱呼驚到。她從來沒有機會稱呼過自己的親生母親，上一次陪同宋辰文去看望宋老夫人時叫“媽”，更多的是一種尊敬，可是剛才那一聲不同。

    那是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一種依戀。

    姜婳的腦海里浮現出“母親”的形象，姜夫人的眼睛和臉型和自己很像，幾乎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她們倆血緣關系。

    她抿嘴，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姜夫人并沒有讓這通電話冷場，“婳婳寶貝，今天怎么想起來跟你老媽打電話啊？”

    姜婳一聽見姜夫人的問題，就來不及多想地說話：“我跟辰文這周末想來看看你們，我哥也不在，你們倆在家多無趣不是？”

    恍惚之間，姜婳真有一種她和姜氏夫婦還有姜離遠是一家人的錯覺。

    宋辰文一直低頭注意著她的情緒，見她臉上又是困惑，又是因為和家人聯系克制不住的欣喜，不禁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低頭用鼻梁輕蹭她的發頂，大手有意無意地揉捏她的細腰。

    姜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奈何電話還沒掛斷，只得匆匆忙忙的回頭繼續和母親打電話。

    那頭的姜夫人道：“別來啦婳婳！我和你爸在A島呢！”

    “你們怎么跑那么遠去了？”姜婳皺眉。

    姜夫人：“這里海景好啊，空氣也好！我和你爸準備今年就在這兒過年了，到時候你跟小宋想來找我們玩兒就來，不來也沒事兒，我們過完十五就回來。”

    “mama！”姜婳聽到不能立刻見到他們，心里還有些空落落的。

    而此刻坐在姜婳身后的宋辰文，半合的眼瞼之下不知何時多了一層晦暗。

    他的大手仍然放在姜婳的腰間摩挲，心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周醫生的話。

    愛而不得所以產生的幻覺？

    宋辰文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點弧度，似乎在笑，但仔細一看卻又不太真切。

    姜婳會喜歡自己到這個地步？

    宋辰文用手指隨意地勾起姜婳垂在身后的一縷頭發把玩。

    他錯了，或許周醫生并不是庸醫。

    一想到眼前可愛的姜婳會因為自己而產生偏執欲念，他的心里便陡然生出一種不可言說的顫抖。

    那是一種興奮。

    姜婳。

    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