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的遭遇，說起來也頗令人同情。

    雖然他話語不多，只說了寥寥幾句，但光憑幾句重點，就可以大概拼湊出事情的始末。

    在被送進研究所之前，他的身分是個傭兵，由于具有讀心能力，因此任務總是能十分出色的完成。

    在所有隊友中，除了感情最好的兄弟賴羽外，無人知曉他的祕密。不過賴羽曾經不諱的向他直言，并不喜歡被看透心思，于是他將心比心，除了任務以外，并不隨意動用這項能力。

    結果就這么栽了。

    「賴羽給我那瓶藥的時候，說是可激發細胞活性，修復身體的暗傷，當時我真該多留點心眼的。」他自嘲的說道。

    難得敞心這么相信一個人，卻被現實狠狠賞了一耳刮子。

    這樣的感受實在讓人不想回味。

    我能理解他的感受，不過理解歸理解，但依舊沒人喜歡被隨時讀心。

    「如果你想留下來，就必須克制自己的能力。」我道，「你讀過方磊和向綠竹的心，應該知道他們都是好人，心里并沒什么彎彎繞繞的想法。何況，我們與你并沒有任何的過節或是利益糾葛，沒必要出賣你來獲得什么。」

    「……」

    「當然，你要想離開，我們也尊重你的意見。不過，你若是能留下來，我們都會很高興的。」

    他沉默不語。

    后方的廂型車緩緩駛近。

    「蘇令先生。」向綠竹從副駕駛座的窗戶探出身來，在她身旁的方磊則有些鼻青臉腫：「今晚要在哪里休息？」

    傢飾店就不用說了，除了華而不實的擺設佈置外，就連通風也不如民宅，會在那里下塌，只為全向綠竹一個心愿。真正要住宿的話，還是要尋找民宿或是一般的房屋。

    向綠竹聽了，便提議道：「現在都市里的房子都沒人住了，不如我們就找間附泳池的豪宅吧，雖然那些水已經不能用了，但抽乾之后，空泳池還能拿來燒喪尸用。」

    「豪宅可以，但燒喪尸的話還是另外找個地方較好。」雖然我不介意睡在尸堆旁，但濃郁的腐味可不是每個人都受得了的。

    我想了想，道：「市立泳池的話，是個很好的地點。」

    向綠竹似乎這也才想起，方磊可不是像她一樣，在末世里打滾了幾年，許多事都能不甚在意。

    「那就一般的豪宅吧。」

    「這樣的話，我倒是知道一處不錯的地點。」我發動車子，向前行駛而去。

    ***

    原水市西區，很久之前我出差時來過一次。

    當時正逢心情不佳，于是便在拜訪完客戶后四處走走，也因此對于這周圍的景物，不說記憶深刻，但也有個糢糊大概的印象。

    這其中之一，便是西南號稱「富人天堂」的柳林區了。

    里頭占地廣闊，依著一處荷葉形的天然湖而建，周圍植了許多娉婷婀娜、柔韌多姿的楊柳，水色瀲灩、柳葉青翠，微風一吹，立時涼意逼人。

    道路規劃得平坦又寬大，加上時時清理維護，看著就讓人心曠神怡，走在其中，心緒也不免跟著恬靜了起來。

    當然，由于景色醉人，這里的房價也高得嚇人，能在此置產的買家，家底通常豐厚得令人望塵莫及。

    將車駛入這個社區時，富麗堂皇的獨棟樓房已大多一片狼籍，玻璃碎裂、日常用品沿路散落，其中幾間房子還能看出門窗曾有加固的痕跡，只是大約軍方來過，這兒的人順勢而逃，原本可作為堡壘之用的房子便空置了下來。

    找了間毀壞得還不算太嚴重的房子作為下塌之處，向綠竹和方磊便自動自發的清理周邊的喪尸去了。

    「阿令，抱~~~」幕伸長手，作出要人抱起的態勢，雙頰飄著不知是羞怯還是虛弱的紅暈。

    大概是不喜能量欠缺帶來的虧弱感，卓在筆記本上留了幾句話后，便閉了眼，將身體cao縱權交給了幕，自己則躲回心臟深處，不理外物的安眠。

    「……」我沉吟了會，看在他手短腳短行動不便的份上，還是彎腰抱起了他。

    「阿令，你真好！」他高興的在我頰邊蹭了蹭。

    毛絨絨的發絲磨蹭著我的皮膚，癢得我心頭一顫。

    我面色無波的空出隻手拍了拍他的頭，將他抱出車外后，便放到了地上。

    「自己走。」

    「嗯。」他應道，卻自然而然的握住了我的手。

    經過幾日調養，好不容易恢復暖熱的手此刻又變得涼涼冷冷，我不自覺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想將溫度傳遞給他。

    「阿令，」他稚嫩的嗓音問道，「現在我變小了，可以暫時不要做大人，當小孩嗎？」

    「為什么？」

    「書上說的，當小孩，福利好。」

    「……」

    ***

    我沒問他所謂的「福利」是什么，倒是問了系統，幕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什么時候才能恢復？

    兌換系統果真名不虛傳，兩個問題的回答都是：「未知。」

    也是，兌換系統不就是兌換物品用的，拿來作為掃瞄儀實在是不務正業，何況還是別人的身體。

    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暫且歸為「藥物衝突」，至于第二個，我猜大概要等幕的身體穩定并適應后，才有還回的可能。

    豪宅里有間兒童房，看里頭的擺設玩具，原主應與幕的年紀相差無幾。

    打開衣柜，里頭還遺留著幾件質料不錯的衣服，讓幕換上后，我們便來到了餐廳。

    向綠竹與方磊這時也回來了，兩人先后入座，身材短小的幕拒絕了方磊的幫助，呼哧呼哧爬上了高腳椅，向綠竹坐在對面，雙手支著下顎，笑迷迷的看著。

    忙碌了一天，大伙兒實在又餓又累，想著幕身體大損，我便兌換了幾道溫補藥膳讓大家一同補補身子，方磊看見熱食，眼睛都亮了。

    「吃吧。」我率先夾了一塊rou進幕碗里，向綠竹與方磊這也才跟著動筷，向綠竹吃相優雅卻不拘束，方磊則完全是餓虎撲食了。

    我見狀，默默又多兌換了幾道rou食和蔬菜出來，葷素搭配，較能顧及身體的營養均衡。

    向綠竹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一眼，又瞪了身邊的愛人讓他節制，方磊噎了一把，臉色脹紅，好不容易才將嘴里的飯菜全嚥下肚，差點沒背過氣去。

    「沒關係，吃飯就是要管飽。」我一點也不在意他們飯量大。吃得多，能量補充得多，狩獵喪尸時氣力才會充足。

    用完餐后，收拾了晚盤，向綠竹和方磊興致一來，拿了幾顆晶核和我換了一堆尺碼正常到特大的衣服，瘋狂穿衣把自己套成一顆大球，開始玩起了輸一次脫一件的不良紙牌游戲。

    為了幕的三觀著想，我連忙將他帶離了餐廳，他眨著大眼，一臉好奇的問：「那游戲看起來很好玩，我們不加入嗎？」

    「不了，我們回房看書。」

    「可是我想玩。」

    「不行。」嬉鬧聲從餐廳傳了出來，我連忙加快腳步。

    「為什么？」幕邁著小腿，有些氣喘噓噓。

    「因為你還太小。」

    「阿令，你好賊！」他嘟著嘴，有些不滿，「我長大的時候，你說我是個大人，這個事不行，那個事也不行；現在我變小了，你又說我太小，這個事不行，那個事也不行！」

    「……」我抬頭望天，一時有些理虧，不知該如何應對。

    「對了！」他忽地松開我的手，向前小跑了幾步，然后一個轉身，飛撲抱住了我的大腿。

    聲音軟軟糯糯：「阿令，現在我變小了，我要跟你一起洗澡，還要一起睡覺；等我長大了，再一起玩脫衣服的紙牌游戲。」

    我一個踉蹌，差點栽倒。

    「不行。」

    「為什么你總是說『不行』？」他扁扁嘴，「《正確的幼兒教育》里提到，總是否定孩子的父母，會對孩子的成長造成不良影響的。」

    「那是因為總覺得答應了你以后，會有更不良的影響……」我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他的頭，感受著發絲柔軟的觸感。

    在育兒方面，我的確是還有許多不足之處，也許在市立圖書館時，五樓那些專業書籍應該由我來讀才對。

    「？」幕歪著頭，一臉疑惑不解。

    「沒事。」我說，「現在的我還不是個合格的監護人，教育方式錯誤百出，不過我會努力，讓自己早日能達到標準線，你也要好好努力，讓自己早日能成為獨當一面的大人，好嗎？」

    「嗯，我最喜歡阿令了！」他高興的摟緊了我的大腿，「不管怎樣，你都是一百分！」

    「是嗎……」我微拖長了語調，「那么今晚，你還是自己睡吧。」

    「不要。」小臉立刻烏云密布：「你答應了就不能反悔！」

    「不會的。」我一把將他抱了起來：「言出必行，這是一個好監護人應該做到的，是吧？」

    「嗯。」他開心的摟住了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