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階下囚(2)
有一段時間,盛京中流行以詩會友。 流行至什么地步呢,連宮中的天子都聽說了,還頗感興趣地寫了幾句詩下去。 這幾句詩大多落到宮妃手里化為討得天子歡心的手段先不談,因著天子對此透出的幾分興趣,宮中也有不少官員想去湊這熱鬧。 耐不住好友的熱情邀請,你也去了詩會。 得知是所有人寫一句詩放在竹筒里,而后隨意抽的規則之后,你沒有用自己熟悉至極的兄長的字跡,而是用回了自己的字跡。 也因著對詩會本就不感興趣,也不覺得會交到什么新朋友,故寫的詩也格外隨便。 許久之后,你才知,長公主也在那日的詩會中。 你們一人是為幾許微末的興趣而來,一人是與好友同來。一人獨自坐在二樓的奢華殿屋中,一人與自己的好友坐在熱鬧一樓中,各自寫下了一句詩。 而后,竟那般巧,你們抽中了對方的詩。 * 你當然不知道自己抽中的詩是長公主寫的。 齊玉zu也不知道自己抽中的詩是一個東宮伴讀寫的。 你們只都覺得,寫這詩的人還挺怪。 你們給對方對詩,待拿到對方給自己對上的詩的時候,心中又不禁覺得對方更怪了。 你寫的詩的意思明明只是道這人生無趣,問對方有沒有什么愛好。 那人居然回你,自己喜歡看人被剝皮抽骨。 大概是腦子有什么問題的。 你沒有放在心上。 可之后連著幾次,你都抽中了這個人的詩。 對著對著,你倒也覺出幾分興味來。 以至于,在之后主持詩會的人問你,是否要與這人保持聯系的時候,你沒有拒絕。 詩會的人便給了你一張紙,道是與你對詩的人給你留的。 上面是一個地址。 也是很長一段時間中,你們無數書信的聯系地點。 * 齊玉一直以為,跟自己對詩的、書信聯系了許久的人是一個性情有些冷淡的女郎。 即便他不知那人的相貌,甚至性別,但他就是覺得,與他聯系了這么久的人是一個性格冷淡的女郎。許還是某個高門氏族的小姐,家教頗嚴,家中事情也多。 他不知她具體的生活,卻能從她的字里行間窺見她的壓力。 她給自己寫的信往往也沒有他的長,寫的也大多是他往日根本不會注意到的東西。 比如長街口賣身葬母的幼童、門前饑餓的小貓、街尾于他看來臟污至極的乞兒。 那女郎言辭冷淡,不懂風花雪月,卻有著一副慈悲心腸。 不像他。 宮中的人都說他連心都是黑的。 他的心當然不是黑的,那些宮人凈會亂講。 他不過是喜歡看人被痛苦折磨,喜歡讓人被剝皮抽骨罷了,這樣便算是心黑了么? 齊玉覺得自己好冤枉,所以他將那些敢冤枉他的宮人都送入了他的地牢,讓他們死前能讓自己開心一回。 這些事情半真半假地出現在書信中,道他受盡冤枉,卻根本不提明他的暴虐。 * 你一直以為與自己書信聯系了許久的人是一個世家的小公子。 還是在家中不得寵的,爹不疼娘不愛,仆從都可以來踩他一腳。 你嘆了口氣,擔心他會因為被欺壓而做出錯事,便常常開導他,與他分享生活中的美好。 時間久了,似乎還是有些成效的。 他言語間不再滲出令人不適的陰郁,看起來開朗了不少。 就是關心你的次數多起來。 這份關心并不讓你討厭,在很多時候,還讓你心中一暖。 * 書信聯絡一直持續了大半年。 或許一開始只是覺得對方怪異,由此生出了好奇,也因此有了來往。 可隨著聯系的書信因時間高迭,句句分享與回應,聲聲關心與憐惜,無關相貌、地位,純樸至靈魂中生出的共鳴。 ——那些好奇便蛻變成了一種秘而不宣的曖昧。 * 曖昧最易上頭,情愛也最是迷人心智。 初嘗情果,便是無心如齊玉也在無數個夜晚輾轉反側。 他想與那個女郎見面。 他甚至想告訴那個女郎自己身上全部的秘密。 這或許會換得她的憐惜,他知道她最是心軟。 也或許會招來她的厭惡,可在這盛京,只要他還是長公主,強囚一個女郎又算得了什么? * 你也想與那位書信來往了大半年的世家公子見面。 半年前同胞兄長意外離開,你被迫女扮男裝代替兄長成為東宮伴讀,為家族維持著這份岌岌可危的榮耀。 你的真實性別是秘密。家族千叮嚀萬囑咐,絕不能現于人前。 你頂著兄長的名字,模仿著他的性格、字跡、言行舉止,慢慢化為他的影子。 除了你的家族,不應有其他人知道這個秘密的。 但你想任性一次。 * 懷著各自的心思,你們約定了見面的日子——上元節。 那日盛京熱鬧極了。 齊玉一夜未睡,卻還是精神異常,心情也極好,竟一日都不曾處罰過宮人。 他說不清自己心里是何種感受,只覺得胸腔中那顆心隨著與那人約定好的時辰越來越近,也跳得越來越快。 他想,他應是興奮的。 直到他在約定的地點看到了你。 他見過你的,太子的伴讀,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在你腰間看見了自己熟悉至極的玉佩。 那是他送給那位書信來往大半年的女郎的、自己親手雕琢的玉佩。世間獨一份。 你的視線也落到了他腰間,同樣也看到了自己雕琢的玉佩。 待四目相對,你們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震驚。 * 與自己書信來往大半年、甚至只差一步便會表明心意的人原不僅是太子伴讀,還是一個男子。 齊玉只感到腹中一陣翻涌,惡心與頭暈感令他臉色難看至極。 你的臉色未比他好到哪里去。 以為的在家族中受盡欺壓的小可憐世家公子,成了盛京中身份尊貴、性情暴虐無常的長公主。 這讓你們這大半年的書信交往像個笑話。 長街喧嘩,有朝中一姓李的官員吃酒路過這處,一眼就看到了盛裝打扮的長公主。 再一側眼,就看到了東宮的那位張伴讀。 這熱鬧上元節,一男一女……李官員眼珠一轉,一樁風流韻事還未在心中成形,就看到長公主面上極深的厭惡之色。 再一細看,就發覺你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節日氣氛熱烈,你們之間的氛圍卻如緊繃的弦,無一人開口說話。 李官員心里的風流韻事碎了個徹底。他就說嘛,依照長公主這脾性,怎可能與人花前月下?張伴讀平日也是個愛獨來獨往的,這兩人往常又沒什么接觸,怎可能就成了對恩愛鴛鴦? 依他看,兩人好似都快成仇人了。 像是印照他所想,沒過幾日,長公主極其厭惡太子身邊那個張伴讀的消息在宮中就近乎無人不曉了。 平日見著了,長公主必是要出言嘲諷幾句的,句句都往人心口上戳。 還不允許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張伴讀,厭憎程度可見一斑。 張伴讀提起長公主,往往也是神情復雜。 宮中不乏八卦之人,都疑惑這兩人怎么就忽然結了仇,明明在此之前,兩人連面都沒有見過幾次。 “長公主向來喜怒無常,忽然討厭一個人也不是沒可能。” 有朝中同僚對此不以為意,倒還有些同情那張伴讀。 被長公主厭惡那可是能掉性命的事,便是朝中官員也無例外。 宮中人都等著長公主將自己厭惡的張伴讀處罰了,用她以前的處罰方法,將人送進地牢,剝皮碎骨。 可半年過去了,張伴讀還是張伴讀,沒成長公主地牢中的冤魂。 長公主也還是不準人在她面前提起他,滿是憎惡。 宮中各種說法都有,但沒有人懷疑長公主與張伴讀之間近乎對立的關系。 唯有那日上元節撞見兩人在一處的李官員,越琢磨越覺得有貓膩。 可官場上最應明哲保身,所以那日上元節的事,他選擇了爛在肚子里。 * 時間回到破廟中。 你與長公主還從未有過這樣的獨處,你只覺空氣中仿若都透著尷尬。 這算什么。 決裂的前情人見面?可你與長公主都算不上情人。 想到這里,你越發尷尬。 破廟中很安靜,火苗偶爾響起啪嗒聲響。 深夜的冷風在廟外呼呼地吹,樹葉響動,孤寂異常。 在這樣的安靜中,齊玉忽地開口,“我將那些信都燒了。” 你一愣,抬眼看他,見著他正垂眸盯著火苗,火光在他的面容跳躍,陰影勾勒出他漂亮干凈的側臉弧度。 他說的是那些你們聯系了大半年的信。 你反應過來,抿緊唇,半響才開口道,“燒了也好。” 你的回答顯然沒有讓齊玉滿意,你看到躍動的火光中,長公主臉上劃過的一絲意味不明的怒火。 齊玉覺得心頭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令他生氣極了。 他不覺得自己燒了有錯。 他怎么可能有錯?那些書信,聯系的另一人是太子伴讀,是一個男子! 它們的存在就像是一記耳光。 在那日上元節回去當晚,那些書信都被他燒了個徹底。 仿佛這樣才可以緩解他胸口的惡心之感,和壓抑住他心頭無法言明的對你的復雜思緒。 他明晃晃地告訴所有人,他討厭你。 討厭到,連一句話都憎于與你交談。 可如今在這破廟中,見著你如此平淡地接受他燒了那些書信的事實,他又覺得憤怒。 憤怒極了! 為何你能如此平靜地接受?難道那些過往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齊玉不愿承認自己心頭縈繞著的不甘心,他盡量讓自己顯得不在意,“你呢,那些書信你不會還沒燒吧?” ———— 完結全文可在Уцshцweи.cσm閱讀,簡介跟主頁都有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