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我雙手抱胸，偏過頭不去看孫世杰此刻是用什么樣的表情來道歉，我只知道我現在非常的不爽！

    感受到我散發出來的怒意，他結巴開口，「我、我有幫你留，真的！只是今天賣得太好了……」

    我狠狠瞪著他，恨不得能把他瞪穿一個洞。「說話不算話，我不要幫你了！」

    可惡！我可是從下午就開始期待了耶！現在才說沒有了，教我怎么接受啊啊啊啊啊！

    孫世杰是在以甜點著名的復合式餐廳season打工。里面熱賣的第一名是巧克力布朗尼，不過并不是天天都有這一道甜點，所以孫世杰告訴我今天有的時候，我開心地合不攏嘴，迫不及待等放學后要好好大快朵頤。

    吃過一次season的布朗尼，我愛上了那種甜而不膩的口感，是我目前為止吃過最好吃的，所以只要當天有賣，我都會要孫世杰替我留一份。

    現在竟然說沒了！真是令人無法不火大的兩個字！

    我從位置上站起來，拿著包包就要離開，孫世杰卻先拉住我手腕，「對不起嘛，我準備要留的時候，就剛好有客人點啊。我另外留了脆皮巧克力泡芙，你不是也喜歡嗎？不要生氣了啦。」他雙掌合十，樣子很誠懇。

    看在還有泡芙的份上，我重新坐回位置上，擺出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跩樣，「就這樣？這是有求于人的態度嗎？」

    「你今天的餐點算我的，我請你。」

    嘿嘿，目標達成。「那我要點最貴的。」我興奮地翻閱菜單，但一旁的服務生孫世杰臉色就難看到一個不行。

    我眼神依然注視菜單，表情一臉奧客相，故意風涼地說：「先生，服務員可以是這種表情嗎？很不專業喔。」

    「是是是，」他換了張客人至上的服務笑臉，「請問小姐要點餐了嗎？」

    「好啦，看在你那么有誠意的份上，那就……」從菜單上偷偷移開視線觀察他，他一臉心疼荷包就要乾扁的表情。「香煎嫩雞紅醬筆尖麵，a套餐，飲料英式奶茶。」

    「不是要最貴的？」

    「你真的要我點是不是？」就要放你一馬了，還回頭問我是不是真的手下留情。

    嘖，我怎么會心軟這個白目呢？真是失策！

    「好的！馬上來。」有沒有必要那么替荷包開心呀？我搖頭失笑。

    知道他最近為了想買可珊的生日禮物，所以正在努力地存錢，然后拜託我旁敲側擊問出可珊喜歡的東西。看在他那么有誠意的份上，邪惡的念頭就暫時打住，何況我也不是真的想要點最貴的，嚇嚇他以解我沒吃到布朗尼的怨氣。

    喝光了一杯水，我招來服務生請她再幫我添一杯，剛剛為了吃布朗尼，我幾乎是用跑的過來。

    跟服務生道完謝，邊等待出餐的同時，我一個人無聊地環顧餐廳東看西看。餐廳內我最喜歡的地方，便是隔著一片透明玻璃的烘焙廚房。

    看著甜點師做甜點時那樣專注、用心的表情，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特別喜歡，不過我不否認師傅也是我看的重要因素之一啦。

    但孫世杰有提過，甜點師有恩愛的女友了，要我死心。呿，我只是喜歡看人家做甜點時的樣子而已，就像崇拜偶像那樣，根本談不上喜歡好嗎。

    我的目光隨著甜點師移動，他正好從烘培廚房走出來，與一位和他穿著同樣制服的男子說話，突然有個女子噙著狡黠的笑，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后，微微半蹲用膝蓋頭去頂甜點師的膝窩。我認得那個女生，她是這間餐廳的老闆，孫世杰常說的小芃姊。甜點師先是一楞，隨即裂嘴而笑，那抹笑容一看就是很幸福的樣子。

    甜點師轉過身與女子相視而笑，原本在談話的男子也識相的退開了，兩人的唇開開合合，似乎在說些什么。雖然我聽不見他們談話的內容，不過看著他們的幸福微笑，應該不是在生氣剛剛的行為。

    甜點師說完，略傾上半身靠近女子，卻被女子用狠狠的目光瞪了回去，眼神彷彿說著：這里是工作場合，你給我識相點！

    甜點師卻沒有因為被拒絕而生氣，反而笑著點點頭后，指了指只允許工作人員出入的休息室，又和女子說了什么，繼續和退到一旁的男子對話。

    女子走往休息室時，和她點頭致意的服務生，她也一一以微笑回禮，完全沒有老闆般的嚴肅感，讓我覺得很平易近人。

    看著甜點師與女子之間的小互動，以及那屬于戀愛中的微笑，令我有點羨慕。

    即使沒有真正交過男朋友，但不能否認心里某個地方，是很期待愛情的。

    我還記得心臟劇烈跳過的感覺，雖然碰觸愛情之后，不見得每一個感受都是快樂，可是當心跳不斷地增加速度，我卻有活著的感覺，那跟運動過后的頻率并不一樣。

    讓我體會那種感覺的，是高二的直屬學長，當時學長非常的照顧我，個性也很溫柔體貼，只要有什么難題，他都會幫忙。然而，我卻把那樣的關心，解讀成愛情，我永遠都忘不了學長用溫柔的語氣，清清淡淡地對我說，他對我好并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基于學長的身分在幫忙我，如果讓我誤會了，他很抱歉。

    失戀后我難過了好一段時間，只要想起和學長相處的回憶，心就很痛，痛得我不停地哭。后來我才明白，能夠感受到這樣的痛，是因為我還活著，既然活著，就不怕找不到下一個令我加速心跳的人。想開后，傷心也就自然而然痊癒了。

    現在，我依然在等著「下一個」人的出現。

    「在看什么看那么認真？」孫世杰將套餐附贈的濃湯、沙拉、麵包端上桌，朝我注視的方向看去，「又在看柏凡老大？不是跟你說過有女友了嗎，小心等等被小芃姊揍喔。」

    我不客氣地朝他翻了個白眼，「就說是崇拜心態。」

    解決了套餐，我一小口吃著甜點巧克力泡芙，雖然在我心里不是冠軍，但好歹也拿了個第二名，而且season里的甜點沒有一樣不好吃。

    吃完沒多久，孫世杰剛好交班，我就順便和他一起回家了。

    在路上他不停問我什么時候才要問可珊的禮物，然后什么時候要幫他，聽了都冒無名火了。

    不曉得同件事情講了超過兩遍以上很煩嗎！

    我忍無可忍，不悅地皺起眉，「我是有騙過你喔？不必一直提醒好嗎，嘖。」

    他馬上嘴巴閉閉，不再重復。「就怕你生氣不幫啊……」

    我用沒有背吉他的那隻手揮了一拳，「跟你認識那么久，你居然還不了解我，真想哭。」

    「因為沒讓你吃到布朗尼……」

    「我是會記恨那么久的人嗎？」他要是說會，馬上再賞一拳。

    「好啦，下次一定幫你留。」

    「再沒有就走著瞧！」

    「耶！我就知道可愛的苡橙對我最好了。」

    解讀到我的善意，他作勢要過來抱我，我立刻舉起手肘阻擋，「少噁心巴拉，去去去，走開。」

    「我幫你拿吉他，苡橙大人！」他笑咪咪地幫我背吉他，微笑都快要裂到眼角了。

    看著他幫我背吉他的背影，我忽然想起高中那時候有人誤會過我們的關係，當時也是他背著我的吉他一起走回家。隔天到學校就一堆人問我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或許是從小一起玩到大，可能小時候多少也喜歡過吧，但是長大以后，相處的時間久了，孫世杰就好像家人一般，面對他我并不會心跳加速。

    雖然我們對彼此沒有愛情的感覺，卻有一個算是蠻荒謬的約定。

    高中我失戀那次他也失戀了，我們傷心鬱悶地跑到超商外喝了一整晚的酒。他聽我罵學長，我聽他抱怨已分手的女友，最后喝得有點多，他霍地悲從中來地說，萬一再也沒人喜歡他怎么辦。聽了之后我既生氣又覺得好笑，一個不少愛慕者的人居然對沒半個愛慕者的說出這種話，分明想要讓我更難過。

    后來他又說，如果到四十歲我們都沒結婚的話，就一起過一輩子吧。我則反問，你是清醒的還是醉的啊，萬一你之后賴掉怎么辦？

    他馬上去跟超商店員借了紙筆，在紙上寫下約定內容，然后簽上他的名字后給我，「白紙黑字！簽吧。」

    頓時我有點猶豫。對我來說，這承諾好壞各半，好的是有人可以相伴到老，壞的是我實在不想當孫世杰的老媽子！

    他的衛生習慣差到一個不行，衣服如果沒有孫mama幫他洗的話，他根本不知道要洗，幫他洗好了卻也不懂得收，幫他收了也不懂得疊好放衣柜，而是直接全部塞進去。對我來說，這很扣分！

    如果真的在一起，我可能每天說最多的話就是「孫世杰臭衣服脫下來拿去洗」、「孫世杰衣服疊好再放衣柜！會皺！」喔，光用想的就好恐怖！

    但，我還是用原子筆寫下名字了，因為習慣可以改，可是等到我四十歲，照顧我的人……就很難找了。

    ＃好想再感受一次跳動的頻率，就算是痛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