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碼頭事變I
今年的倒春寒來得有點晚,五月初的空氣莫名帶著一點寒涼。江從芝走在路上,深吸了好幾口氣,直到喉嚨傳來不適,干咳了兩聲才算是回過勁來。 大清早被白玉這么一攪,心情是遭透了,她暗罵一聲晦氣,便急急往碼頭走去。 許是因為今天是周一,碼頭上的人格外多。江從芝往前緩緩走著,正想著陳由詩怎么出現,腰間就被人撞了一下。江從芝吃痛向下看去,竟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正坐在地上捂著屁股看著她。 “對不起,摔到哪里了?要不要緊?”江從芝彎下身,伸出手去扶他。 那小男孩不答話,卻鎮定自若地問道:“芝姐兒沒帶行李,是不和先生走的意思嗎?” 江從芝一愣,想到這種安排也是他的作風,于是點了點頭,頓了一下說道:“陳先生在哪?我…與他道個別吧。” 小男孩就著她的手站起身:“去D387。”頭也不回地往來時的路跑去。 “哎…?”江從芝還想再問,但那男娃子早已跑沒了影兒。江從芝有點摸不著頭腦,人聲嘈雜,他說的是多少?381?還是387? 周一正是許多商船出貨的時候,再加上還有幾輛旅游出行的小游輪,碼頭上雖談不上人擠人,但也十分擁擠。幸好陳由詩這艘船大且高,倒是能看清下面發生的所有事情。而這小男孩也確實是他們事先設計好了的,如果往來時的路跑就代表她不愿離開,反之則繼續往前跑。若是她不愿意走,那就去他們安排好的船上,如果愿意走,自然會有人將她引到另一條船上暗度陳倉過來。張二看到那小男娃往回跑,不禁心里微嘆,江小姐終還是不愿跟著先生。張二站在陳由詩身后,只能看見他的背影,張二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先生…” 陳由詩轉過一點椅子,修長的手指捏著酒杯底座,輕輕敲了敲,說道:“猜到了。” 既然猜到了,那何必還把江小姐的睡衣毛巾都備好了?張二癟癟嘴,心道他主子是真嘴硬,面色不顯,恭敬地給他續上了些紅酒。 陳由詩透過窗戶看著她,即便碼頭人員眾多,但不妨礙他一眼就能看到那一抹嬌俏的倩影。女人站得筆直,頭發扎起一半用夾子夾住,雙手放在身前提著細藤編織的零錢小包,手臂正好遮住她細細的腰身。張二不敢再說話,生怕攪擾了陳由詩。就在他準備退后兩步的時候,卻聽他說道:“怎么回事?” 張二看了看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并無不妥。 “這幾個,應該是黃熙的人,”陳由詩指了指在遠處臺階上坐著的幾個人,隨后手指又點點碼頭處多出來的幾個小攤販,“這幾個里面應該也有黃熙的人。” 張二點點頭,引黃熙的人出來本來就是他們這次的目的,這并無不妥。 陳由詩又朝一個路邊的幾個人指了指,皺皺眉道:“這幾個人不是黃熙的人。怎么會有兩撥人?” “為何就不是黃熙的人?”張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盯了半天沒看出什么名堂,撓了撓頭。 “這幾個人身后藏著家伙,黃熙的盯梢不可能會有這么顯眼的。”陳由詩一邊說眉頭一邊越皺越緊,這幾個人還一直朝江從芝那里看,說明應該是跟著江從芝過來的,這是英方的?還是黃熙背后的人派來的?而此時那裊裊婷婷的身影猶豫地左看右看,竟提著手包往這邊走來。 張二大驚,啊呀一聲道:“江小姐怎么往這邊走了?!昨日說好了是387的。”張二嚇得手心都出了汗,不管她愿不愿意和陳由詩走,上的都不應該是他們在的這條船。 陳由詩臉色也不好,他可不想花心思布了局,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了。他沉聲說道:“讓人引回去。”張二聽了急急應聲退下。 就在陳由詩大腦飛速運轉的時候,更令他不解的事情發生了。唐俊生和白玉在這干什么? 江從芝正邊走邊想著陳由詩會不會就這么放她鴿子的時候,手中就被塞了一張字條,而塞字條的人早已不知去向,她低頭將紙條展開一看,D387。她抬頭看了看各個船身上的標號,正抬腳準備往那邊走,身后卻傳來唐俊生的聲音:“芝芝!” 江從芝往回一看,人群中男人鶴立雞群,正拉著白玉的手臂往她這里來。和江從芝道歉是一回事,可被拉了臉是另一回事,白玉掙扎著用一只手拍著他的手,一邊叫嚷著:“你快放開我!疼死了!” 唐俊生使勁扯了一下,將她扯到身邊來,沉聲咬牙道:“別亂動!” 江從芝瞇了瞇眼,這二人看起來倒是登對。白玉前腳剛把她數落一通,她可沒心思看他們打情罵俏,于是不耐煩地轉回頭向前走了兩步。 “芝芝,剛剛白玉都是胡謅的,”唐俊生心中惴惴,扯著白玉的胳膊就往她那邊走,“我讓她和你道歉。” 道歉?白玉打了她一巴掌再給她糖吃,她就該欣然接受嗎?而且她現在要去見陳由詩,身后跟著這兩個牛皮糖是怎么回事?江從芝不耐煩地停下腳步,轉過身皺了皺眉說道:“用不著道歉,我還有事,你們別跟著我。” 唐俊生生怕這次不說清楚,以后就都沒機會了,自然不會就此作罷。于是跟在她的身后,邊拽著白玉,邊對白玉說道:“你說不說?” 白玉看著他威脅性的眼神,不甘心地翻了個白眼,細弱蚊蠅地說了一句:“我剛剛就是為了給你找不痛快。” 女人走在二人前面,像是懶得理二人,步伐由慢變快,小高跟被踩得噔噔作響,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唐俊生跟上她的步伐,對白玉聳聳鼻子,瞪她一眼道:“說大聲點。” 白玉拗不過他,只好清了清嗓子,吼出了聲:“我都是胡說的,就是想看你吃癟的樣子!” 就只是想為看她吃癟的樣子,就大早上特意到春滿閣門口等她,就專門與她同乘與她說那些話。江從芝停住轉過身看著她,白玉一臉不情愿地鼓著臉,許是因為和唐俊生一路上吵鬧著過來動了氣,臉上紅撲撲的,一雙微微上調的狐貍眼滿眼寫著不服氣。身邊的唐俊生瞪了她一眼,白玉輕哼一聲將頭轉到別處去。女子嬌俏,白瑩瑩的臉蛋上是呵護嬌寵慣了才能有的神態。江從芝那股子氣莫名地有些發不出來,卻生出一些哀羨,她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了。” 唐俊生沒讀懂她神態里的意思,猶豫片刻問道:“你...不生氣了?”男人四目澄澄,像是生怕錯過了她一點只言片語。江從芝朝他微微一笑道:“嗯,我還有事,你們回去吧。”說罷朝二人點點頭,轉身向前走去。唐俊生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周一早上的德記碼頭,她能有什么事干? 白玉看著唐俊生臉上耐人尋味的表情,翻了個白眼不耐煩道:“我該說的也說了,歉也道了,現在可以放開我了?” 唐俊生看了她一眼,扯著她又往江從芝方向追去,道:“等會兒。” 白玉被嚇了一跳,驚叫了一聲,發聲抗議道:“唐俊生你是不是有病啊!” 唐俊生充耳不聞,總覺得江從芝是胡說了個理由來搪塞他,心中惴惴,便拉著白玉繼續上前。忽然見從斜側方行來三個人,皆是布衣草鞋的民工打扮,但眼神堅毅灼灼朝江從芝方向走去。唐俊生心中莫名生起些許不安,出聲叫道:“芝芝!” 江從芝皺了皺眉,不是說了她還有事的嗎?她轉頭向后看去,正撞進唐俊生擔憂的眼神里,男人卻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大力一扯,江從芝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腳也崴了一下,頗有點狼狽。白玉聒噪的抱怨聲未停,江從芝有點生氣,正想說話,腰間卻有點漲漲地發痛,手一摸竟滑膩膩的,低頭一看腰間已經被染成了血色。 張二剛進門,正要匯報已經讓人將江小姐引開了,就見陳由詩霍然起身。張二嚇了一大跳,急行兩步走到窗前,看到江從芝腰間紅了一片,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幸虧唐俊生出手拉了她一把,不然那锃亮的刀子就捅入江從芝的下腹。為首之人見未得逞,又想再刺,唐俊生手一抬就將那人手腕握住,那人將刀子一扔,換了一只手接住,刀柄一握就刺入他的小臂。唐俊生吃痛叫了一聲,只好松手,那人狠狠看了身后二人一眼道:“上。”語畢便繞過他和白玉。唐俊生看著地上的側坐著的女人,心一橫,用另一只手扯住其中一人的衣服。那人見這瘸子還不死心,回身手劃了一個半圓,差點就把他抹了脖子。 白玉也為這突然的事變驚住了,見唐俊生小臂上流了血,下意識地尖叫出聲。這不叫還好,叫喊引來過往人紛紛側目,看見見了紅,人群掀起一股sao亂,四散躲開。 沒有了人群的掩護,帶刀的三人瞬間就暴露出來。為首的人罵了一句娘,惡狠狠給被唐俊聲抓住的人使了一個眼色,本想著一擊必得手,沒想到竟半路跑出這一對小情侶搗亂。 那人點點頭,手中彎刀一耍,轉過身來對付唐白二人。 唐俊生若非腿腳不便,應該也是能斗一斗的,只可惜如今不方便移動,對方手里還有刀,身后還有個白玉哆哆嗦嗦。 與此同時,人群外有幾人疾馳向這邊趕來。 張二惶恐地看向陳由詩:“伯曼先生...”刺殺江從芝,按照黃熙的性子一定會出手保這個唯一和伯曼有關系的女人,用兩個人換另外一船人的性命,不失為一個好計策。只是江從芝與伯曼有舊,自家先生竟然真能下手? 窗邊的男人咬了咬下頜,連帶著太陽xue都凸了起來,雙眉緊鎖,連帶著眉峰的弧度形成了兩座小山峰。陳由詩將手中的打火機扔到桌子上,語氣十分不好:“不是我安排的。” 張二的心松了松,卻又懸了起來,不是他安排的,那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