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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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7(上) 「您還好嗎?」蘇子晨把咖啡端給莫居凡。 「沒事,你可以先下班了。」莫居凡頭也不抬地看著文件,空調的暖氣掃過他裸露的小臂。 「是。」蘇子晨退出辦公室,門被輕輕地關上。 莫居凡揉揉太陽xue,拿出手機在屏幕上輕輕地劃過解鎖,然后點開信息——溫時宇留給他的最后一條信息—— 我在國外,會長住一段時間,所以這張卡也要報廢了。我會回來的。接下來的一切事情由子晨替我接手,不用質疑他的能力。 黑色的字扎得莫居凡眼睛有點疼。 走了? 哦,走了啊。 他把手機屏幕亮度調暗了些,整理好excel里面的一些數據便關上電腦走了。 他今天回的是原來的家,打開門,于資正坐在沙發上,電視的燈光打在她日漸衰老的肌膚上。走近一看,才知道原來老人家睡著了,彎下腰,手穿過她的膝關節下面和頸部正想把她抱起來,老人家就醒了。手指摸上兒子被時光雕刻得愈加成熟的臉龐,感覺莫居凡碰到什么麻煩了,便問:「怎么啦?」 莫居凡放下母親,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挑挑眉毛:「沒事。」 「怎么不叫上時宇那孩子?我今晚做了湯圓,本來想讓你叫上他一起來的。」 「他去國外了。準備住一段時間。」 「哦...這樣。很捨不得的吧?陪了你這么多年了......」 莫居凡沒說話,單純看著于資,半晌,動了動脖子:「我先去睡了,晚安。」 莫居凡躺床上倒也是睡得安穩,窗外的狗吠吵醒了他,睜開眼透過窗戶看見的便是溫時宇的房間。黑漆漆的一個小方格。 很自然地翻過身想尋找安安靜靜躺在身邊的那個溫軟的軀體,摸到的卻是帶有自己體溫的床單,而且熱量正在源源不斷地散發到空氣中去。 走了? 哦,走了啊。 莫居凡微蜷著身子,閉上眼睛,又睡著了。 第二天去上班,莫居凡神清氣爽,蘇子晨見他來了,問了句:「早,您昨晚睡得還好嗎?」 莫居凡笑了笑,說:「不錯,第一次睡足六個小時。」 他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溫時宇的離去嗎……?蘇子晨愣了愣,拿起文件跟著莫居凡走進辦公室。 溫時宇不斷地按亮手機屏幕,他還沒有把電話卡換掉,因為他還沒找到好記的電話號碼——應該是:他一直在等莫居凡的電話。 飛機飛上天時他就馬上開了手機,他把手機調成震動攥在手里,他很納悶這一舉動,或許是做助理24h隨時待命的習慣,他甩甩手腕,大拇指移到一個按鈕上想要把手機關掉,卻發現自己遲遲下不了手。于是打了個電話給劉青硯,那邊嘟了兩聲劉青硯就接了,沙啞的聲音傳入溫時宇的耳朵里:「時宇嗎?」 溫時宇聽見是劉青硯的聲音有點疑惑——不然呢?你打的可是劉青硯的電話。愣了愣,聽筒那邊的劉青硯又喊了幾聲他的名字。 拿著手機話筒在布料上蹭了一下才拿到嘴邊:「啊,青硯,對不起我按錯鍵了,你睡吧。」 「沒事嗎?」劉青硯似乎清醒過來問了一句。 「沒事,對不起。再見。」溫時宇快速地說出幾個詞,掛了電話。 劉青硯也沒太在意,在那邊嗯了一聲,也掛了。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溫時宇拉下半開的遮光擋板,蓋上蘇子晨在上機前塞給自己的毯子戴上眼罩睡了,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手心依舊覆蓋著自己的手機。 直到下了飛機打算著換一個手機號他才反應過來他等的是莫居凡的電話,他以為莫居凡會打個電話哭著問他為什么要走。 人都是有私心的,溫時宇希望把所有事情都做絕,是只由他來做,但是所有計劃被一個電話破壞得全盤脫節。 他胡亂選了一個手機號,拔出原來的卡將新卡裝進去。還顯示著臺灣時間的介面讓他了解到:必須換一個手機了。 換一部雙卡的?他開玩笑似的想。隨即在貨柜里隨手撿了一部裝上卡,完事。右手握著舊手機,想了一下,終究還是把它丟進了包里。 蘇子晨之前在紐黑文租過一套房子,房東是一個亞裔,叫施天其,長得挺標致的一個男人。 溫時宇拖著行李在樓下打了個電話那人就躋拉著毛拖鞋下了樓。幫溫時宇拿了兩箱行李就往前走,到了電梯里他才說話:「我叫施天其。蘇子晨走后這房子就沒人住了,可能水管煤氣什么的有點老化。要幫忙的話可以上樓找我,」掏出一串鑰匙塞溫時宇手里,「這是鑰匙,我那里還有一串,回家沒帶鑰匙可以找我拿...」男人又說了一些注意事項,然后把附近的地圖給溫時宇,又給了一張外賣的電話才走。 溫時宇站在客廳中間,對著施天其替他關上的門看了一會才動手收拾起東西來。 真是一個,熱心的人啊。 收拾完東西順便大掃除溫時宇就累癱了,躺在剛舖的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喘氣,頭發被汗濕成一條條黏在臉上。 這時聽見有人在按門,趴在貓眼上看了下,便把門開了。施天其拿著兩盒飯進了門:「我想你可能還沒吃飯...」 溫時宇接過他手里的東西擺在飯桌上:「嗯,剛整理完。」對那人笑了笑,從柜子里拿出一個杯子洗乾凈倒上水擺在那人面前。 「謝謝。」施天其接過水,伸出手用紙巾幫溫時宇啊擦了擦臉上的汗,「滿頭大汗也不擦擦。」 溫時宇愣了下,接過紙巾笑著說:「我可是彎的,小心我喜歡上你。」 施天其眨眨眼睛:「我來者不拒。」 莫居凡發燒了,高燒。 蘇子晨找到他的時候他在公司樓頂上坐著,身體都凍僵了。正要把莫居凡扶起來的時候那人眼皮動了動,說:「不用了,我自己能走。」說完果真扶著水泥墻站了起來往辦公室走,每一步都像踩上了海綿那樣無力,他又不讓蘇子晨扶著,蘇子晨只好跟在他身后,就怕他一下摔倒。 突然,莫居凡停了下來,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蘇子晨一個箭步衝上去把他扛進了辦公室。莫居凡比蘇子晨要高出半個頭,蘇子晨扛不了他多久,只好把他放辦公椅上推進電梯里。 去醫院的途中莫居凡一直迷迷糊糊地在念叨,聲音像要融入到這夜色中去。直到蘇子晨要把他弄下車時才聽明白他在說些什么。他說: 時宇,不要走。 蘇子晨聽罷,笑了。怪不得幾天都沒動靜,原來是一直在忍著。抬手要穿過蘇子晨的胳肢窩把他抬起來,卻發現他的右手一直緊貼著身側插口袋里,想要拿出來都不行。蘇子晨沒辦法,只好去扯他的手,這一扯莫居凡立刻睜開了眼睛,手又貼緊實了些。眼前模模糊糊地對不上焦,扶著門站起來,不知道自己在哪,只是筆直地往前走,背挺得直直的,醫院里慘白的燈光透出來打在他的身上,乍一看過去—— 「喂喂喂…莫居凡。」蘇子晨在后面追上去。 莫居凡沒搭理他,醫院門前有個臺階,莫居凡沒抬,硬生生地栽了下去,膝蓋骨磕到水泥地板發出沉悶的“砰”的一聲。那一聲聽得蘇子晨感覺胸腔都震了一下。 「居凡!?莫居凡?你醒醒!」一個男人半跪在地上扶著莫居凡的身體,「醫生?!這里有人暈倒了!」 「你是?」蘇子晨幫忙把莫居凡抬到病床上,偏過頭問身邊的男子。 「啊,我叫郭士然,是他高中同學,」郭士然撓撓后腦勺,伸出手「你好,你是?」 蘇子晨握上他的手:「蘇子晨。莫居凡的助理。」 「哦,這樣。」郭士然了然,「我還有事,先走了,這是我號碼,有需要可以打電話給我。」從衣服里掏出一張名片塞蘇子晨手里,匆匆跑走了。 看著莫居凡被推進小手術室,蘇子晨終于松了口氣,坐在門外的休息椅上,拿出手機按下通話鍵:「您好,蘇子晨。」 「我換號碼了,」溫時宇在電話那邊說,「施天其人滿好的。」 蘇子晨看了一眼手術室的門,走過去靠在門邊看著醫生給莫居凡包扎腿上傷口:「莫居凡發高燒了。」 「哦,」溫時宇應了一聲表示了解,等著蘇子晨的下文。 「暈倒了兩次,」看了一眼莫居凡蒼白得不像話的臉,「我在公司頂樓找到他的。那時候他像具冰雕一樣。」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蘇子晨不管溫時宇聽沒聽,繼續說下去:「送他去醫院時他念了一路:時宇別走。這幾天我頭一回聽他這么念。之前他一副風清云淡的樣子我以為他不在乎。」 這時一個醫生走了出來,蘇子晨對話筒說:「你等等。」接著用手摀住話筒,「醫生,請問我朋友怎樣了?」 醫生皺了皺眉,說:「你怎么做他朋友的?他都燒了三天,再晚點送來就要有生命危險了。你們年輕人身體好但也不能這么玩命啊,他必須在醫院住幾天,我現在去開單子,去大廳繳費。」醫生邊說邊嘆氣。 蘇子晨沒把聽筒捂嚴實,醫生的話透過指尖的縫隙傳到溫時宇的耳朵里,溫時宇在那邊皺了皺眉,心里空蕩蕩的。從小到大莫居凡就不是愛生病的體質,居然因為他溫時宇生了兩次病。 這有什么,他自找的。溫時宇心虛地想——你心虛個鬼啊。隨手抓起一個枕頭用指甲摳著。 「醫生說莫居凡發燒發幾天了,再拖就嚴重了。你好端端的干嘛要走。」蘇子晨的聲音扯回了溫時宇的思緒。 「他生病關我什么事?自己不照顧自己賴我頭上來了?」溫時宇壓著語氣淡淡地說。 「不賴你賴誰?」蘇子晨皺眉,「他這是被你慣壞了吧?從小就把事情幫他安排得妥妥貼貼。現在留條訊息你逍遙自在去了。」 「我掛了,你早點睡。」溫時宇快速按下了結束通話鍵。仰躺在地毯上看著天花板:你以為我想走嗎,要不是...溫時宇把手舉在半空,半瞇著眼睛看手背上的陰影:不對,我好不容易出來干嘛要回去... 蘇子晨望著暗下去的手機,感覺溫時宇的反應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哪里奇怪。 「先生?」門里的護士叫他。 「嗯?」 「您朋友的手受傷了,但是他一直抓著耳機不放,您有什么辦法嗎?」 蘇子晨走進房間,看了眼莫居凡手里那沾滿血跡的耳機。手指輕輕按下大拇指下繃得緊緊的肌rou,嘆了口氣,把手插入口袋,轉身走出房間:「不用理他了,等他醒來再說。」 「可是先生...這樣下去傷口會感染的。」護士急切地說。 蘇子晨停下腳步,半側過頭,說:「他自找的,不用理他。」說完他就走出了房間。一直走到醫院外面的花壇他才把手從口袋里拿了出來,汗津津的手掌在路燈下閃著光。 他發現,要當溫時宇這種人,真的很難。 溫時宇直接在地毯上睡著了,門鈴叮叮噹當響個不停,他睜開眼,天已經黑透了,一個猛力爬起來,結果腦門磕上了桌角,疼得溫時宇齜牙咧嘴的。揉著額角去開門,門外的施天其立刻放下手里的東西跑到樓上拿了瓶活絡油下來幫溫時宇揉。 溫時宇從沒見過這東西只感覺新鮮,扭開蓋子湊過去聞。怪異的味道讓溫時宇挑了挑眉毛:「你哪買的?」 施天其幫他揉著:「舊金山的唐人街啊,雖然味道不太好,但是效果不錯。得再揉一下,等瘀青散了兩三天就好了。」 溫時宇嗯了一聲,拿起新手機在那瞎按按。手機里有條新簡訊,閉著眼睛想想都知道是誰的。他打開它—— 莫居凡醒了。他手受傷了一直抓著你送他的耳機你知不知道? 手機的亮光直直地穿過溫時宇的晶狀體:「太亮了。」 「什么?」施天其停下手里的動作問溫時宇。 溫時宇刪掉簡訊,躺在施天其腿上:「沒事,你繼續,我睡一下。」 施天其調整了一下姿勢,挑起嘴角笑了:「嗯,那你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