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元尊、升邪、琴瑟何時諧 【民國 h】、大奶美人變狗記【NP高h】
chapter.22 第二天醒來莫居凡就走了,溫時宇拄著拐杖自己走進浴室洗漱,洗漱完了他便又躺回了床上。 他在等人,他也不知道是誰,反正總有人會來。 門在這時候開了,一個人放下手里的東西坐到了他的病床旁。 「醒了?」劉青硯問。 溫時宇點頭:「早。」 劉青硯把溫時宇扶起來,讓他靠著,扭開保溫桶的蓋子,用勺子勺了滿滿的一勺燕麥粥,輕輕地吹去熱氣伸到溫時宇嘴邊:「張嘴。」 「我自己來。」溫時宇張開嘴,把勺子叼在嘴里,手流利地找到扣在床邊的桌子,將它打上來拉到身前。劉青硯把粥放在桌子上,握著溫時宇的手讓他知道粥的位置。 「今天幫你唸阿加莎的《東方快車謀殺案》。」 「這書你看過沒?」 劉青硯搖搖頭,突然想起溫時宇看不見,便趕緊說了句:「沒。」 溫時宇點了點頭:「那好,我們打個賭吧,我們來猜兇手。猜三次,要是我最后猜對了你就得偷偷帶我出去吃陽春麵,如果你猜對了那你隨便提條件——開始吧。」 劉青硯翻開書,唸道:「敘利亞的冬天,清晨五點。」 劉青硯的聲音啞啞的,像雪梨一咬下去一般沙潤沙潤的感覺,這把聲音懶懶地撓了溫時宇的耳膜半天。 聽完整本書后溫時宇小小地伸了個懶腰,他似乎感覺到了黃昏逼近的氣息。 「走嗎?我們去吃陽春麵。」劉青硯幫他把挽起的袖子弄下來,扣上袖扣。 「不了,」溫時宇搖頭,「莫居凡要來了。被他發現我吃的話會很麻煩的。」 「哦?」 「大學我那時候闌尾炎住院出去吃了一次,導致多住了幾天院。那傢伙因為這個他一星期沒跟我說話...看我那眼神能把我膽汁嚇出來。」溫時宇聳聳肩,把左腿搬下來讓它垂在床邊,甩得不亦樂乎。 這時門被推開了,是蘇子晨,他是趕過來的,身上的西服還沒有換下。他笑笑,把手里的東西擺在一邊:「今天是乾蠔雞rou粥,放了點發菜。醫生說你可以補補了。」 粥是莫居凡下午回家熬的,他說溫時宇喜歡吃,以后會沒時間做,于是告訴了蘇子晨做法:乾蠔、冬菇、雞和發菜還有幾塊薑先放進沙煲里燜,并且調味料要分幾次加,幾次的量都不一樣,燜熟后再倒進熬好的白粥里用小火慢慢地熬,說是這樣蠔的腥味才不會過多的滲入到粥里去,而且食材的口感也會更好。蘇子晨在一旁認認真真地聽著,這是莫居凡在他印像中說過的最多的一次話。末了他從抽屜里拿出一本還沒有拆包裝的書,對蘇子晨說:「你把這本書帶過去,他說他想聽。我今天就不去了,謝謝。你可以下班了。」他喝下一口咖啡,又埋頭在桌角堆成小山的文件里工作了。 聽見關門聲后,莫居凡拿出手機,解鎖,按下一排號碼——那是溫時宇的,他一直沒有把溫時宇的號碼存到通訊錄里。他記得的,一直都會記得。 他愣愣地看著那號碼,直到螢幕暗下自動鎖上,然后慌忙地解鎖,又看了一會,手按住右下角的撤銷鍵,把光標一個個退了回去,再按回主螢幕,將它丟進一個抽屜里鎖了起來。 吃完晚飯后溫時宇把劉青硯和蘇子晨趕回家了,說總這么照顧以后不好收房租。其實劉青硯和蘇子晨心里清楚,溫時宇是不想麻煩他們,也就點點頭,把該吩咐的吩咐好,然后不知道從哪找到一個按鍵手機,說是設好快速撥號的,把它放在溫時宇觸得到的地方才走。 門關上那一刻,溫時宇便下了床,拄著拐一路摸到窗邊站著。他把手放在冰涼的玻璃上,指尖涼涼的,眼前漆黑的一片,像是站在冰河世紀的邊緣,只要推開窗子呼嘯而來的猛獁象就會踏著他的身體逃過整個世紀的劫難。它們的腳邊揚起滾滾冰晶。 他打了個冷顫,收回手,找到拐杖,一瘸一拐地把自己拄到了浴室,他抬頭對著天花板上的浴霸,手一個一個地打開,具有巨大熱量的光線便透過紗布勉勉強強地覆蓋著他的眼皮然后在他的視網膜上留下一片半乾的血液的顏色。他覺得這樣很好玩,開開關關了好幾次,胳膊肘把水龍頭的開關碰開了都不知道。 天臺的風很大,一吹起來一些冰晶便會捲在風里刮到人臉上。莫居凡把手放在口袋里,坐在那時和溫時宇坐過的地方,兩條腿長長地垂在建筑物邊緣,下面是滾滾的車流,如果他摔下去的話不摔死也會被撞死。他不怕死,他是亡命之徒。但是他怕溫時宇死,他寧愿自己摔死后被無數輛車軋過他也不要溫時宇死。 他喜歡溫時宇? 不,他愛他。一開始就是,小時候他怕溫時宇喜歡上寀妮,所以讓自己喜歡寀妮然后用盡方法讓寀妮和自己在一起。上大學時他怕溫時宇和柏榕在一起,所以他愛上柏榕,然后和柏榕結婚。可是溫時宇后來愛上了高薇,他知道了世界上也有他掌控不了的事情,于是他在溫時宇23歲生日那天晚上用自己的背脊靠著他的背脊睡了一晚。他要去美國了,他怕自己會忘了溫時宇的樣子,于是他跑到溫時宇床上,對著溫時宇的睡顏,閉上眼睛把他的樣子在腦子里描繪了一宿。他要結婚了,他提早三天把溫時宇請了過去。 莫居凡,你愛他。 ——別死活不承認,況且,這”不”和”承”之間還有一個叫做“敢”的隱藏字眼。 我說,你別死活不敢承認。 天上這時飄飄揚揚地開始下雪,落得莫居凡滿身都是,他站起身,從水泥階上跳下來拍乾凈身上的雪花往樓下走去。 他想去醫院,他不得不去,因為醫院里有溫時宇。 病房里亮著燈,莫居凡推開門,蘇子晨和劉青硯不在里面,顯然是被溫時宇趕回家了。浴室里傳來水聲,潺潺地流個不停。他跑到浴室,看見溫時宇僵硬地站在浴霸底下,繃帶下的嘴咧開笑著,露出兩排在浴霸下閃閃發亮的小白牙。 「你來啦?」他說。 「恩,」莫居凡看著他濕透的左褲腿微微皺起眉頭,「你....」 「你做的粥很好吃。」溫時宇打斷他,在洗手池上摸到水龍頭,立刻把它關上。 「出來換褲子。」 「你先去坐著,讓我再站一下,腿好像麻了。」溫時宇尷尬地笑笑,用拐杖敲了兩下左腿。 莫居凡深深地看了溫時宇一眼,快步去把輪椅推進了浴室,讓溫時宇坐下。溫時宇的褲子被水濕得很透,褲腳滴滴答答地掉著水珠,他伏下身把溫時宇褲腳的水扭乾,冰冷的褲腳讓他內心一窒,然后挽起溫時宇的褲腳,手指輕輕地替他按摩著小腿。 溫時宇動了動,說可以了,然后自己拄著拐坐回了床上。莫居凡站起來,從衣柜里拿出一條乾凈的褲子拿給溫時宇。那人接過褲子,把身上的褲子脫下,折好放在一邊,他的睡衣有點大,領口松松地掛在鎖骨那,好看的鎖骨在白色的睡衣下顯出若隱若現的輪廓,他瘦了些,所以鎖骨上方的凹陷十分明顯。他利索地把褲子套上,一下把肌rou分佈均勻而修長的小腿遮著了。 莫居凡的內心有點躁動,他倒了一杯涼水灌下肚中,想安撫身體里那些燥熱的分子,可是水的衝力讓這些分子運動得更加劇烈了,它們企圖衝出莫居凡的最后一道防線在空氣中自由地釋放它們的熱度。 「莫居凡。」溫時宇叫他。聲音泛起的一陣振動輕輕撞著莫居凡的耳膜,如同一劑催化劑,讓分子們的反應變得愈加劇烈起來。 「不要說話。」莫居凡的聲音變得沙啞起來,低低的嗓音像一把烤得灼熱的沙子。他聞得見溫時宇身上淡淡的來蘇爾和暖暖的洗衣粉的味道,這味道上有溫時宇的體溫。 溫時宇沒有說話,就在床邊坐著,窗外傳來模糊的鐘聲,它響了十一下,不多不少。該睡覺了,他想。他鑽到被子里,往里挪了些,想到莫居凡是肯定不會回家的,嘆了口氣,道:「上來吧。」 然后他聽見衣物摩擦的聲音,一個暖暖的身體就穿著襯衣和西褲就躺在了他的身旁,溫時宇把被子給了他一些,將邊角撫好,面對著莫居凡的背睡著了。呼吸撫著莫居凡的背部。 在睡夢中,他感到眼睛有點癢癢的,應該是新rou長出來了吧? 莫居凡的嘴唇離開溫時宇眼睛上的繃帶,緩緩地轉過身去。 他的心臟有力地衝撞著他的肋骨,似乎有著什么東西在他的血rou里,蓄勢待發。 他閉上眼睛: 溫時宇,你總有一天會是我的。 溫時宇,你一直都是我的。 溫時宇的眼睛是在星期三拆的線,疤痕不會太明顯,在眼皮上,淺淺地凹下一條,他眨兩下眼睛,周圍的一切都泛著白芒,十分刺眼。李知祐和劉青硯、蘇子晨站他面前,從輪廓上隱約分辨的出來,溫時宇兩隻手往前揮了一會,咧起嘴笑著大聲說:「我要墨鏡!」 「早幫你準備好了。」劉青硯寵溺地笑笑,替溫時宇戴上墨鏡,順帶在他的寸頭上揉了一把。 旁邊的李知祐和蘇子晨一陣惡寒,劉青硯也太膩歪了。 莫居凡沒有來,他去中國出差了,他說要去一個星期,把蘇子晨留在臺灣說要他照顧溫時宇。 他不是去出差的,他踏上飛機那一刻有點猶豫,他腦海里溫時宇那雙清明澄澈的眼睛差點就把他帶下了飛機。你不能下飛機,他對自己說。然后他戴著溫時宇送他的耳機和飛機一起穿過了層層云天。 剛站到機場時滿眼的簡字讓他有點眩暈,當時還是早上,八九點鐘的光景。 他來的是張家界,而他的目的地是鳳凰,那個閉塞卻變得愈加商業化的湘西小城。 他是在下午三點鐘到鳳凰的,那里正在下雪,雪花落得他肩頭白茫茫的一片。河邊有些女孩子在洗衣服,她們穿著厚厚的棉衣,手凍得通紅。濕答答的衣物讓他想起溫時宇那天晚上的褲腳——他感冒了嗎? 男人搖搖頭,打算進了旅館再說。旅館的條件并不太好,但也算得上是舒適,米白色的枕頭和被子上透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他脫下羽絨服,仰面朝天,四肢伸展地躺在床上,帽子也還沒取下來,光是愣愣地看著天花板,mp3里面的歌已經隨機播放完了,耳機靜靜地躺在他的耳垂上。睡個覺吧,他說。然后他就真睡著了。他做了個夢,他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做夢。 他夢見小時候的溫時宇在他臉上啪噠親了一口。他是小時候的莫居凡,他捂著臉問溫時宇:你不咬我啦?溫時宇把手里的樂高玩具拆得卡擦卡擦響。他說:你是我的,咬壞了就沒得玩了。然后溫時宇把他的凳子往后一扯,伴隨著巨大的離心力,莫居凡就到了醫院的荷花潭邊。小時候的溫時宇站在里面,莫居凡過去用嘴唇碰了碰他的臉,冰涼的。這算是親我嗎?溫時宇問。不,其實我想咬你。莫居凡說。 你說什么?溫時宇歪著腦袋問他。 我是說,我愛你。 我知道。溫時宇笑笑,他在莫居凡臉上咬了一口,我希望他也能知道。他說。然后他咬上莫居凡的嘴唇,小小的牙齒,不會太疼,像腦袋枕在枕頭上的力度。他在莫居凡的嘴唇那嗡嗡嗡嗡地說:莫居凡,我是你,我不是溫時宇,你那么想他為什么不回去看看呢? 這時莫居凡睜開了眼睛。他發現自己的牙齒輕輕地咬著下唇。 零點整,房間里黑漆漆的一片。莫居凡摸索著去開燈,然后打開電視。電視的畫質并不好,不時發出啪啪的信號不好的聲音,把莫居凡攪得有點心燥。他關上電視,戴起耳機聽歌,里面放的是animalinstinct,theberries唱的,溫時宇喜歡的一個樂團。 他們升高中的那個暑假,溫時宇拉著莫居凡聽了一整個夏天的小紅莓,那時候溫時宇的cd架上擺的都是他們的歌,他說他喜歡gold那張專輯,animalinstinct就收錄在里面,還有溫時宇喜歡的newnewyork和timeistigout。莫居凡喜歡andsmellcoffee中的dyinginthesun。這有夏天的氣息,像是嘴里叼著一根小麥在太陽下逝去那樣——我說的是蜻蜓,太陽下的。溫時宇說。那時候他聽著這首歌,大大方方地躺在莫居凡的大腿上說。「什么亂七八糟的」末了他還添上一句,然后就在這首歌的循環中睡著了。短短的頭發扎得莫居凡大腿癢癢。他似乎并不知道莫居凡聽得懂他的話,而且也不在乎。 他們的夏天就這么留給了dolores慵懶的愛爾蘭女聲。 莫居凡在床上又躺了三個小時,接著取下耳機,走到浴室里去洗了個澡,換了套衣服,收拾好東西拿上房卡便走了。柜檯的小女孩用蹩腳的英語問他:「不留幾天嗎?鳳凰真的很不錯呢。」 他笑,說:「家里有人在等。」 他說的是家里,家。但那個人不是于資,是溫時宇。 家里是有溫時宇的地方。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