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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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 溫時宇和吳松正坐在車里一言不發,你甚至聽得見細小的塵埃們穿梭在他們中間時身上的絨毛被暖氣的風吹得呼呼作響的聲音。 讓他們陷入這種詭秘的沉默的是幾個小時前的那頓飯局,也就是之前因為溫時宇發燒而被改期到這天的和村上的飯局。 當吳松遠遠地看見程品諾的那張臉時,手里的杯子狠狠地一抖。溫時宇用力抓住他的手腕把它從手里拿起來:「takeadeepbreathe.」 吳松拍拍溫時宇的手,示意自己沒事,隨即站起身與村上握手:「您好,希望我們的談判愉快?!?/br> 村上微微一笑,表示認同。 「我們村上對于吳先生您的公司ser是久仰大名,一個月前看見ser與村上的合作草案時我是十分滿意的。ser的誠意讓我們深表感動。再者,能和ser合作是我們村上的榮幸?!钩唐分Z說。 「哪里,村上的對于員工素質的培養以及高層人員的管理是我們一直需要學習的。ser不過是一個成立二十多年的上市公司,自然是比不上村上這樣的家族企業,在合作的過程中還請村上多多指教,以彌補工作上的缺陷?!箿貢r宇站在一旁不失禮節地說。 程品諾看了一眼吳松身旁的助理,那位年輕人恰到好處地微笑,謙和的態度中不缺步步緊逼之意。在這種場合他選擇了一套黑色的西裝與寶藍色的領帶相搭配,領帶上細心地別了一款設計精巧的銀色領帶夾,使場面嚴肅卻不壓抑。他還戴上了一副與眉型相稱的半黑框眼鏡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 能在ser的人果然不簡單。程品諾狡黠地挑起嘴角:「我想,你們已經把合約帶來了?」 「是的,」溫時宇從身后拿出一個黑色的文件夾放到程品諾面前,「如果您認為哪些地方不合理,我們可以即時進行修改?!?/br> 「筆,」程品諾翻開最后一頁,把手往助理方向一伸,「是在這里簽吧?」他戲謔地看著溫時宇,想從溫時宇臉上看見一絲驚訝。 「是?!箿貢r宇波瀾不驚地回答道。 程品諾把筆蓋套在筆尾上,不著痕跡地又看了一眼溫時宇,灑脫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祝我們合作愉快?!箙撬善鹕碓俅闻c程品諾握手。 「合作愉快?!钩唐分Z打了個指響,一道道菜隨即被端了上來,說:「這頓算我請你們的,祝你們用餐愉快。我先告辭了?!顾麖囊巫由险酒饋韺扇它c點頭,套上助理遞來的風衣。推門走出了包廂。 吳松眉頭緊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總經理?」溫時宇叫了一聲吳松。 「你餓嗎?」吳松緩過神來問溫時宇。 溫時宇會意,他對上菜的服務生說:「不用上了,我們不吃。請幫我們轉告今晚的大廚,感謝他為我們準備的晚餐。謝謝你了?!谷缓笏贸?000日元的小費給服務生。 然后就到了我們開始的那幅情景。 吳松腦子里有點亂?。 因為,他死都沒想到,當初在pub里的那個程品諾,居然是村上。 也就是說那個至關重要的隨身碟是自己親手送給村上的,他這下似乎闖下大禍了。 「總經理,到了。」溫時宇拉開車門替吳松撐開傘。 吳松看著溫時宇的臉,他那年輕的面容如同被清晨的陽光暖暖地清洗浸泡過。他的眼睛里倒映出的燈光似乎揉入了他漆黑的瞳孔里,變成一片邃亮清澄的星空。 這樣的溫時宇一下子吞噬了吳松的恐懼,他那溫暖得如同陽光底下熱蜂蜜水散發出的氤氳水蒸氣的樣子,似乎在對吳松說:歡迎回家。 吳松把溫時宇拉到眼前,嘴貼上他的唇,輕輕地噬咬。 他只是想知道:溫時宇是不是也像蜂蜜水那樣,甜而不膩。 僅此而已。 「總經理,」溫時宇的嘴唇輕輕蠕動,噴出的熱氣灑在吳松的臉上:「請您適可而止?!?/br> 他放開溫時宇,看著他白皙得帶著一絲凜冽的面容,心底沒由來地為剛才的做法感到理直氣壯:「對不起?!?/br> 「沒事??偨浝硗戆??!箿貢r宇挑眉。 「晚安?!箙撬赊D身進了自己的房間,他舔舔嘴唇,眼睛一彎。笑了。 「他們沒吃飯吧?」程品諾向助理問道。 「是的。」 「我要是吳松,我也會吃不下的?!钩唐分Z把隨身碟從usb接口上拔下來,關掉一個個窗口。 他背后的玻璃照出了他電腦的桌面背景,那是他和一個女孩親暱的合照,就像五星大飯店里面湯豆豆和潘玉龍的那張合照一樣,他那青澀的樣子和女孩子笑得活潑沒心沒肺的樣子形成的對比讓人忍俊不禁。 他想不到自己居然還留著這張照片,而且像那些熱戀中的年輕人那樣把它作為了桌面背景。 實際上他和她早已分手。 女孩的名字叫,寀妮,吳寀妮。 吳松的親meimei。 至于他們兩個怎么認識的這件事,似乎得從寀妮在西餅店工作說起了。 那時村上還叫程品諾,他只是一個在圣路易斯奔波的上班族。 他得每天坐在電腦前錄入一些雜七雜八的數據,再要嘛就是搬著一小箱光盤幫新人安裝程序。每次安裝程序時電腦主機里發出的讀盤的“咔嚓咔嚓”聲都會讓他想起恐怖片里的那些被齒輪碾碎的人的慘不忍睹的rou體。 要知道這對于他而言是一種多么美妙的感覺,那種在潛意識里發生的痛感轉移讓他感覺似乎自己就是那些被碾死的人。同時大腦皮層臆想出的粘膩的rou體碾碎的聲音激起的層層快感足以使他的壞心情和安裝程序的煩悶得到排解。 每當它們消耗殆盡時,程序也就安裝完了。這時的程品諾總會從主機里拿出最后一張光盤,對新人發自內心地燦爛一笑,以感謝他們并不高級的電腦發出的爽快的毫不含糊的“咔嚓咔嚓”的讀盤聲。 由于這種習慣,他都會給新人留下一個“前輩人好好啊”的印象。 畢竟誰都不知道他這一笑容是為這種超出常人理解范疇的心理排解方法而綻開而燦爛的。 當他第一次出現在寀妮面前時,他也綻開瞭如此的笑容。不同的是,他為的是寀妮烘焙出的挪威曲奇餅乾在嘴里咀嚼時敲擊到他的牙齒、撞擊入他耳朵里那喀茲咯茲的松脆感和跑到他鼻腔里的那些牛油味十足的曲奇氣味分子。這真讓他著迷。 從此以后他每天的下午茶時間都會光顧寀妮的店。去多了他和寀妮也就慢慢認識了,后來有一次程品諾在上班時間跑到了寀妮的店里,把寀妮拉去了一個小廣場。兩人累得呼哧呼哧地喘氣?。 「哥,有什么事嗎?」 「寀妮,跟我在一起吧?」程品諾咧開嘴笑,嘴邊的酒窩陷得深深的。 她看著程品諾,攥緊了拳頭。 她想忘記莫居凡,徹徹底底地忘掉。所以她必須死死抓住每一次能夠忘掉他的機會。 她怕自己后悔。 「好啊。」她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她從圍裙的口袋里拿出那部用來拍攝自己每一次作品的數位相機,跑到程品諾身邊,一手勾著他的肩膀,“咔嚓”一聲拍下了那張程品諾做了三年電腦桌面的相片。 莫居凡現在正被柏榕拖著在選喜帖的樣式。 他們快要結婚了,就在下週。 「你看,這個怎樣?」柏榕指著一個淡粉色的周邊印有蕾絲中間的愛心是小碎花的喜帖樣板?,「好看嗎?」 「恩?!?/br> 「那就這個好了,」?柏榕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她窩進莫居凡懷里,「我們要結婚了?!顾p聲說。這種不太真實的暈眩感讓她感覺自己正往幸福的漩渦中心捲去。 她也在往死亡的深淵走去, 只因為她是莫居凡的女人。 莫居凡放下模板,摟著柏榕。他抬眼望出窗外遠處被霧熏得模糊的街景,那景像模糊得就如同他即將要面對的婚姻生活,只是一顆包裹在龍眼果rou里的果核,他突然有點迷茫,他壓根就不知道該如何怎么把關于他們兩人的未來從果rou里挖出來仔細瞧一瞧。 就像他一點也看不見那么模糊的遠處到底發生了什么那樣。 「莫居凡,」柏榕用沙啞的聲音叫他,順便調整了一個更加舒適的姿勢。柔順的頭發隨著身體的動作掃過莫居凡裸露在空氣中的手臂。她仰起頭與莫居凡接吻,羞澀的舌頭伸入莫居凡的嘴中舔舐著他的上顎。莫居凡把一隻手放在她的腰上,用舌頭緊緊地纏繞上柏榕的舌頭然后惡趣味地舔過她的牙齦。 「唔…」柏榕喉嚨里發出一聲嗚咽,莫居凡放開她。把她壓在地毯上,與她的舌頭再次糾纏了起來。 柏榕躲開莫居凡的侵襲,把嘴附在莫居凡的耳邊說:「我們,去房間....」 莫居凡微微一笑,站起身,橫抱起柏榕走入房間。 「程品諾,你到底想怎樣?」吳松皺起眉頭壓低聲音對電話那邊的人說。 「我?有什么問題嗎?」程品諾輕佻地問道。 「你想用這些文件干什么???」 「怎么?你也有害怕的事?」 「我是問你要干什么!」吳松咬牙切齒道。 「總之我不會傷到你和你親愛的小助理的,恩?」程品諾說完這句話后拇指在結束通話的按鍵處輕輕一按,輕快地掛斷了與吳松的電話。 吳松握著手機,聽筒里傳來忙音的嘟嘟聲讓他想把手機狠狠地往墻上砸去。他突然想看看里面的電池和零件叫囂著從機身里蹦出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