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我能給的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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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渺突然有種整個世界都在與她做對的感覺,這是怎么回事? 這時,立婷發現何存律也來了,本來怕他們尷尬,正要安慰她幾句,但是看到易渺神情怪異,于是又打消了念頭,露出一臉得意地對易渺說:「我就說我不會白吃這頓飯吧,大家都到齊了!」 「我看你真的是白癡。」一直站在立婷身邊的陳曉這時幽幽地回了句。 只要是同事都看得出來他們兩個現在的處境只有比尷尬還尷尬。易渺突然覺得這個陳曉人蠻識相的,雖然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他旁邊的人不叫陳妍希。 易渺才不給他們機會故意剩下存律旁邊的位置,趕緊跑過去坐在陸振宇旁邊。陸振宇笑了出來,「你是有多餓?」 易渺無比自然地說:「我餓得跟無臉男一樣想吃人。」 他們兩個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立婷好奇:「為什么是無臉男?」 他們還沒開口解釋,陳曉就把立婷拉回座位上,丟了一本菜單給她,「快想想要點什么。」果不其然,她一看到她覬覦很久的菜色,就低頭研究了起來。 陸振宇趁著點菜空檔,側過頭在易渺耳邊低語,「抱歉,他今天下午剛好沒事,然后又剛好問了我今天要不要跟他吃晚餐......我實在是不懂得怎么拒絕人,更何況那個人是我們的上司。」他毫無誠意地解釋。 易渺迅速地把目光在存律身上晃了一下,發現他放在窗戶外頭的視線正好轉了回來,嚇得她湊在陸振宇的耳邊說:「我下禮拜超級想吃響食天堂。」 陸振宇滿頭驚愕,「獅子大開口啊你!」 「一言為定。」易渺忽然開始期待下周上班日了。 瓦城算什么,哈哈。 一頓飯,何存律一直很安靜地動著筷子,他拿筷子的樣子很標準,是從小爸爸訓練的。他們家的習慣不算很傳統,但是他爸爸一向對他的日常要求都很高。像是寫著一手漂亮的字,棉被也要摺的跟軍隊里面的豆腐塊一樣,方方正正。 就連拿筷子也是,無名指和大拇指撐著一支筷子不動,食指和中指輕巧而飛快地活動著。 乍看之下,竟然有點眩人眼目。 他吃飯的樣子很無趣,嚐到什么比較好吃的料理,也仍然不動聲色,相較于立婷和易渺,從清蒸魚到椒麻雞,從空心菜到青木瓜沙律,那聲滿嘴食物的「嗯~」都沒停過。 雖然整頓飯沒開一次口,像他不存在一樣,但是存律卻默默地觀察著易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她聽了立婷的什么話而笑的開懷,怕嘴里都是食物所以用手遮著笑,只露出半張臉,盈滿笑意的眼睛卻如此動人,有時候甚至讓存律一時間失了神。有時候側頭跟振宇說些什么,那抹笑容依然自然美好,讓他很想小心翼翼地珍惜,好好的捧在手心,不想擾亂破壞。 打拋豬,一湯匙。冬粉煲,一筷子。打拋豬又一湯匙。一點清蒸魚,然后又是打拋豬一湯匙...... 他突然很慶幸自己記性好。 這頓飯存律其實吃的不算專心。 飯后,易渺結了帳,回到餐桌上卻發現大家都不見蹤影,只看到何存律背對著他,正坐在位置上看不見他的表情,穿著白襯衫的他,更顯清瘦挺拔。 她咬咬下唇,走了過去,「他們人呢?」 存律聞聲抬頭,漆黑眼眸里什么都沒有,卻突然讓易渺有些無措。 盯了她一陣子,聽見了他壓低的聲線說:「都找了藉口走了。」 就知道不應該相信那些人。易渺心想。 「走吧。」 他拿起擱在旁邊的西裝外套,起身的時候,和易渺的身高差忽地拉開,易渺的頭直接碰到他的胸膛,有點太靠近了。 存律邁開步伐,易渺栗色的頭發掃過他的白襯衫,像sao在他心頭上,癢的發慌。 「去哪?」他的一步是她的兩步,小碎步看起來有有點著急。 何存律像是發現了一樣,慢了下來。 「散步。」他丟下兩個字,走出了餐廳門外。 外頭夜幕低垂,燈火通明,街上的人們來來去去,行色匆匆。也許他們在別人眼里也是這樣陌生疏離。 易渺走出來沒幾步,就停了下來,她穿著一襲湊著三色塊的洋裝,腳上的白色球鞋有點臟臟黑黑的,腳看起來很小,腳踝赤裸裸的露在外頭。吹著晚風,裙擺也起了波浪,細碎地在衣服上晃動。 何存律發現了以后回頭,黑色西裝褲讓他的腿看起來很長,單手抓著外套垂在身側,顯得隨意極了。 他在等她開口。 「我不去。」易渺說。 他凝視著她,在人行道上,人群似乎漸漸少了,他們之間沒有別的東西擋著,幾個步伐的一段距離,只有微風輕輕經過他們之間,明明空蕩蕩地,卻好像隔著一片厚重又難以跨越的隔閡。 他為什么不回應? 易渺覺得再這樣下去她受不了了,于是問:「你在想什么?」 存律薄唇微掀,在眼前的他,聲音卻像在耳邊,像這個夜晚一樣迷人。 「我在想,我該如何挽留你。」 最后易渺還是妥協了,他們沿著寬寬的人行道走著,身旁的車子稀疏地呼嘯而過,有些改了引擎的車子發出轟隆轟隆的聲音,劃破寧靜,一遍又一遍。 「我爸告訴我,因為他,你才出了意外,還...還動了腦部手術。」易渺看著人行道上的紅色磁磚,上頭混著很多小小的閃亮的碎片,像沒有光害的天空,像存律漆黑的瞳仁里偶爾才會出現的喜悅。 存律開刀是在高三畢業前一個禮拜的時候,出院后他的身體都很正常,不曾有過不適,直到有天路過球場時被球給砸到頭,當場暈了過去。 后來送到醫院被檢查出腦子里面一直有著的血腫破裂了,必須緊急開刀。雖然開了刀,但也只是應急方案,他的血腫,或甚至說那是血瘤,剛好卡在腦中海馬回附近的動脈上,切除的風險太大,直到現在只能吃藥物控制。 存律嗯了一聲,這個反應易渺也沒有預料到,側過頭看他,他正看著前方的路,直直的視線似乎失焦了。 「所以你是為了愧疚才躲我?」 「......」是啊! 聽著兩個人齊行的腳步聲,易渺突然想起國中的時候,木蘭詩那課里頭的句子: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老師總是強調著互文修辭,煩躁的要命。 可是現在,他們卻真的好像兩隻兔子,腳撲朔,眼迷離。 她不小心笑了出來。 「笑什么?」存律問。 「沒什么。」易渺搖搖頭,眼里盛著笑。「覺得我們像是兔子。」 他收回思緒,花了兩秒才回應,「兔子挺可愛的,像你,雖然太常吃蘿卜會放屁。」 「吃蘿卜哪會放屁!」易渺回嘴。 話音剛落,她那垂在身側剛拆掉繃帶的手,突然被人輕輕攬了起來,存律拉著她走向一個廣場,他火燙的手指接觸到她冰冷的肌膚打了個哆嗦,卻沒有放開,反而抓得更緊了。 走沒幾步路,他松開了手,剛才易渺的手臂與他的手接觸的那塊面積,似乎還留著他掌心的馀溫,那股炙熱一路延燒到心臟。 收回亂七八糟的思緒,易渺發現他們正站在一座巨大的噴水池邊。 周圍三三兩兩的人,零散地分布在噴水池邊,不約而同地看著水池噴出的水花,還有因為燈光而變色的池水。 在這里的人,情侶居多,很多人都是牽著手,攬著腰的,很少像他們一樣,身體距離這么遙遠。 存律靠在她身邊,袖子碰到她的肩。 「你剛才沒有回答我,為什么不接我電話?」她聽見他問。 整整三個禮拜,他每天固定打一通電話,即使知道會轉進語音信箱。 就連說好要帶她回去復診還有拆繃帶的約定,也被放鴿子。 「為什么無視我?」何存律的聲音有點沙啞。 噴水池嘩啦啦的噴水聲似乎在此刻也識相地把音量調小。 他低頭看著她,易渺毫無畏懼地看進他漆黑的眼里,她輕聲說:「我在想,你是不是真的為了利用我而對我這么好,我很混亂,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相信你。」 存律的耳里突然間就只剩下了她的聲音,那么輕柔,像繾綣的風,像細緻的白云。 他想要解釋。 但是他不想再繼續對她說謊了。 「你真的是為了我爸爸,因為他才靠近我...?」易渺心情好復雜,臉頰慢慢漲紅,「還是你只想玩弄我?讓你得到成就感?」 何存律的頭因為她的話開始痛了起來,耳朵充斥嗡鳴聲。 他打從心里對自己那股厭倦的噁心感,恐怕再也沒有任何時候比此刻來的高漲了。 她以為他會說些什么,可是何存律只是用一個淡漠的眼神看著她。 她懂了。 易渺等著他的回覆等到情緒冷了下來,于是又說:「你知道嗎?我在知道你的車禍是因為我爸爸才造成的時候,我心里真的愧疚的快要死掉,每次看到你,我都覺得我連一句話都沒資格對你說。」 「那時候我真的寧愿沒遇見你。」 她聲音很輕,像在念詩,也許誰都沒察覺她的失望和落寞。 「直到剛剛,我這幾個禮拜不斷說服自己,你不會這么做,不會為了報仇才這樣對我,所以我還是喜歡你喜歡的我快要瘋了。但是現在......」 「我是天真了點,但是至少我分的清是非黑白。我從小就笨,可是從來沒覺得自己這么愚蠢過。甚至剛才你拉著我的手,我都心動的無法控制。」 「就連那兩個吻,現在都讓我覺得我是個世紀大白癡!」 「你成功了。你這個混蛋。」 「我真的很后悔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