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一節 有人!
一個人的時候很容易什么事情都不做。 入夜后,鄉下人喜歡又或者說習慣只開一盞燈,不管是三合院、透天厝還是平房,都只靠一盞微弱昏黃的小燈支撐著,有時候會聽見隔壁人家開著收音機,聽著空間音很大、主持人聲音很小的樂臺,其間伴隨著幾首臺語老歌,悠悠揚揚的傳遞出來。 我也習慣在屋內留一盞燈,倚坐在庭院下,黑暗一如往常地籠罩,恰好月光與星光從烏云下探出頭,在水泥地上映出一片銀灰,也不知道是水泥地本來就是這個顏色,還是月光似銀光,灑滿地。 屋前的空地種了幾株香蕉,在街燈下搖曳著,除了蕉影外,似乎還閃動著人的影子,我一開始還不是很在意,但當那抹影子開始躡手躡腳的移動時,昏昏欲睡的大腦才發出警報。我趕緊躲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瞇起眼睛想看清黑暗之中的影子。 那抹影子在街頭左右張望,料準了寧靜的夜晚里,村民們將無從防范。他往街尾走去,我按住又驚又怕的心跑到門口,發現那人正一戶點過一戶,最后挑了屋況良好的屋子,悄悄的潛了進去! 我告訴自己要冷靜,這時候報警是絕對來不及的。我想起前一陣子流行的警笛聲,當時大家都是當作一般鈴聲互相傳送,誰知道現在竟然派得上用場了! 我刻意將警笛聲由小聲轉大聲,模仿警車從遠至近的逼迫感,那人嚇得忘了查證,飛快的跑去騎停在老遠處的機車,破舊又有殺雞音的引擎聲隨著他的離去愈來愈遠,愈來愈小聲。 還沒睡的村民們紛紛探出頭來,大家一聽是小偷,立刻交換幾日來發現的異常狀況,有人說白天常看陌生人在街口騎機車亂晃,八成是在勘察地形,搞得人心惶惶,擔心下一家就是自己。 只是這一戶險些遭受損失的人并沒有出來,后來問了才知道這一戶就是陳潔奇的嬸婆,今天跟著去都市吃喜酒,喜酒辦在晚上,所以今晚是趕不回來了。 假設,小偷早就知道嬸婆今晚不在,就代表對方是做過功課,有備而來的。那么他可能還會有其他下手名單?他知道鄉下純樸,根本就沒有防備心,所以一定還會再來! 我想提醒大家留意,但人已經散了個大半,又怕他們太過擔心受怕而吃不下睡不著,所以只說小偷可能還會再來,重要物品千萬別放在家里。 最好也別一個人在家。這句話我是說給自己聽的,但是村子里太多獨居老人,只要是有心人,都可找其下手啊! 不知不覺黎明快來了,我才發現自己一整晚都提心吊膽,整個晚上盯著窗外閃動的蕉影,一起身,盡是腰痠背痛,整個屋子的燈也跟著我開通宵。 我也顧不得睡覺了,這事情不解決,村民各個都會變成熊貓眼。 簡單的梳洗一下,我就飛車到警察局備了案,感覺這年頭有警察還是好的,有人保護,晚上才睡得著覺。 「啊,花飛啊,你一大早就出門了啊?」 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陳潔奇的mama,看來吃喜酒的人是凌晨就回來了。 「早安。」難得她一身清間,也對,辦喜事的隔天還去田里工作,那可真的讓人提不起勁了。 「阿嬸,昨天的喜酒還順利吧?」 「啊?陳潔奇沒跟你說?」 「是……有什么事非說不可的?」 「沒有、沒有,我看那孩子跟你挺要好的,喜酒辦得順利應該也會跟你說一聲。不過他昨天的確很忙,如果沒跟你說,你可別怪他哦!」 「不會啦,他要忙就去忙,等他回來再聽他說就好了。」 陳阿嬸心情很好,笑呵呵的盯著我,忽然一朵烏云飄來,她便啊了一聲的說:「對了,花飛啊,氣象說颱風要來了,別看現在天氣很好,如果要變,一瞬間便會像是用倒的下起大雨,你一個人住可要小心一點!」 那一朵烏云飛過了,萬里晴空,很難想像颱風要來了。 「謝謝。」 「不知道陳潔奇知不知道颱風要來了。」陳阿嬸一邊說一邊走開,我急忙喊住她:「阿嬸,昨天嬸婆的家差一點遭小偷,我剛剛去警察局備案了。不過小偷可能還會來,你們要小心哦。」 「跟警察說了?那太好了,這樣小偷就不敢來了!」 「是啊。」 「那花飛啊,你自己也要小心啊。」 「好,我知道,謝謝阿嬸。」 到了下午,果然開始變天了,天空被一層又厚又黃的云給覆蓋住,雨像是用倒的,風是用刮的,昨天嚇人的蕉葉全被風雨打得凌亂不堪,蕉農冒著風雨前來查看并做防護措施,然后踩著滿地的水漥噗滋噗滋的離去。 我一直守在電視前面看氣象報告,發現僅僅只是被外圍環流掃到,這天便下起傾盆大雨,屋內最角落還下起小雨,我連忙拿臉盆接,一滴、兩滴,等積滿了拿去倒再拿來盛,如此反覆,直到天黑。 入夜后的風雨有加強的趨勢,木製的門窗被風吹得震震響,路燈一明一滅,啪得一聲閃了一下火光,這一個夜,這一條街道,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外頭是路燈壞了,但我怕屋里也停電,趕緊挖出阿嬤存放多年的蠟燭,再準備好幾個打火機,就等著停電那一刻能夠即時派上用場! 突然,緊閉的木窗傳來拍打聲,我緊盯著木窗不敢出聲,那拍打聲還在繼續,不像是風聲,倒像是討債的,啪!啪!啪啪啪! 就在那一瞬間,屋內的燈全滅了,我嚇得把十幾根蠟燭掉滿地,連忙蹲下去撿,卻怎么也摸不著,一陣夾著雨水的風吹來,我緩緩的抬頭,嚇然發現門竟然已經在不知不覺當中被拉開了! 「啊啊!」我驚聲尖叫,一個渾身溼透又披頭散發的人撲到我身上,那人也尖叫,我們雙雙跌落地,尖叫聲嘎然而止,只剩下屋外颱風狂烈肆虐的呼嘯聲。 很安靜。 安靜到蠟燭被我壓斷的聲音都聽得見。 我想動,卻動彈不得……剛才那個人是誰?為什么我爬不起來?為什么我覺得空氣變得很混濁? 后來我發現只有身體不能動,我那十隻手指正努力的在找其他安好的蠟燭,配上絕對要有的打火機,噗滋噗滋,一小撮火光迸然而現,照亮這方寸之地…… 「你、你誰啊?」我的聲音尖銳無比,驚恐之后還是驚恐。 原來我不能動是因為身上壓了個人! 我把那人翻到正面,竟然是個女孩子,一身雪白的制服全被雨水給打溼污黑一片。我將她搖頭晃腦的還是叫不醒她,啊,徹底的昏倒了。 但是嚇人的是她,被嚇的是我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