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煞然開口，姜子希就是一怔。

    「……想怎樣？」她不了解他的話，喃喃重復一次，雙手托著下巴，睫毛趴搭趴搭的眨著，一臉無辜。

    「昨天的聚會、今早的加油站、下午的家事、現在的晚餐，」傅時宇頓了頓，不放過她臉上變化的每個細節，斜眼瞥了瞥廚房內還在尋找飯勺的隋文軒，壓低了聲音，「你在刻意什么？」

    耳畔清晰回盪，姜子希懂了，此時掛在嘴唇的微笑少了幾分客套跟善意，多了幾分他看不透的東西，她的臉龐奏地往前，再近一點，呼吸即能噴灑在他臉上。

    「傅時宇先生，我們也才認識兩天，你說，我要刻意什么？」

    言迄，又是那個燦爛卻疏遠的微笑，傅時宇雙眼微瞇，時間回到兩年前，同樣的容貌、同樣的姓名，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性格，不，她還是原本的她，只是有一部分改變了，當初的單純、開朗，稍微收斂幾分，變為他尚不能看懂的東西。

    現在在他眼前的女孩，看似熟悉，相處起來卻十分陌生，屋外竄過一道閃電，接著轟隆一聲，傅時宇分神往窗外看，天空烏云密布，到來的夜晚將天際染得更深沉，或許是下午沒有下的雨累積到晚上，雨變得比他早上出門時更大。

    「是天空的水龍頭忘記關了，還是老天爺正為某個人哀悼著？」

    姜子希沉靜地說道，那雙眼太過于漆黑，回過頭猛的似要將傅時宇吸進去，在這一瞬間，他愣住了，彷彿回到了過往的那間美術教室，有他，和她。

    「你看，我最新的創作！不賴吧？」

    放學后，在高二的美術教室里，姜子希拿著油畫畫筆，沾上顏料，在畫布上涂上最后一筆，爾后滿意地笑道。

    傅時宇靠在一旁的桌子，隻手撐著下巴，看著女孩眼里閃爍的光彩，那是她面對她在乎、喜愛的事物才會露出的神情，恍若星星被鎖在她的瞳孔中，愈發迷人。

    「大畫家，這次的主題是什么？」

    原本潔白的畫布上被淺藍、灰色以及銀白包裹著，上方畫著的天空有一塊凹了進去，像是撕裂，而從那個裂痕掉落下的雨水打在站在橋上的一個人身上，那人只是看著橋邊的一棵正凋謝的櫻花樹，嘴角輕勾，不是像是嘲諷、哀怨著什么的苦笑，看了越久，越覺得是打從心底的欣慰一笑，傅時宇看著她的畫作，出了神。

    「沒想到你也會畫這種。」想起她前幾次的畫作都是走色彩鮮明的溫暖色調，和這次顏料一一堆疊上去的冷色系截然不同。

    姜子希收拾手邊的顏料條，拿起畫筆及抹布到洗手臺清洗，「這次走的是意境風，意境風懂嗎？」

    傅時宇走到她面前，俯身看著她低頭，正努力將顏色洗凈，姜子希耳際的瀏海落到眼前，被濺起的水噴濕，他伸手一勾，將一綹發絲勾回她的耳朵，見著因他的動作而使她的耳根微紅，他不禁失笑。

    「你、你笑什么！」姜子希的頭低得更低。

    「笑你怎么那么可愛，傻傻的。」

    「我才沒有……」反駁顯得薄弱，她也索性不說，免得又挖坑給自己跳，便轉移話題，「你覺得我的新作怎么樣？」

    傅時宇也不逗弄她，認真地思索后才悠悠的說，「嗯就像你說的，有意境風。」

    「什么嘛……真敷衍。」姜子希扁扁嘴，洗完用具的同時外面也傳來陣陣雨聲，雨勢加大，風聲蕭蕭吹過，似野獸般的嘶鳴狂嚎，撕裂天空。

    和她油畫中的綿綿細雨大相逕庭。

    姜子希將抹布擰乾，一滴滴的清水順勢墜了下來，像眼淚，也若斷線般的珍珠，「你覺得下雨，是天空的水龍頭忘記關了，還是老天爺正為某個人哀悼著？」

    望向對面男孩的眼神，看似不經意，卻多了幾絲惆悵。

    「怎么？想轉行當詩人了？」

    「去你的。」姜子希笑著推了一下傅時宇的肩膀，眼里的情緒也被笑意蓋過，剛才她所說的話也不再被提起。

    回憶起這段過往，當時傅時宇以為他沒有想太多，也很詫異他會記得如此清楚，其實他一直在自欺欺人，刻意遺忘他和她之間的種種。

    這段記憶恍若隔世，是太久遠、還是因為一切都變化的太快，才會讓他產生這種錯覺？

    那一天的天氣恰巧和今天一樣，雷聲轟隆在耳，剎那間又是一道白光掠過，把傅時宇從過往拉出。

    如今姜子希會說出這番話，是因為現在正下著大雨，還是因為那件事，他不得而知，但對于現在的傅時宇來說，就算經歷過這兩年，他也不可能會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事，一切都變了。

    傅時宇想說些什么，可一到嘴邊卻又一個字說不出去，堵在喉嚨發不出聲，他倆互視了好一會，任由沉默在彼此之間蔓延，隋文軒才匆匆將飯匙找著，盛了三碗飯一一口氣端上桌。

    「你們家廚房的東西還真多，找了好久啊哈哈！久等了吧？」

    他將裝滿白飯的陶瓷碗放在桌上，坐下來提起筷子準備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