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當下第一個反應就是轉頭往窗外看，兩臺警車就這么明目張膽的停在校園內。

    她的雙眼一瞬間忽然覺得刺痛。

    教室一瞬間躁動了起來，學生們低聲交頭接耳了起來，連正在講臺上講課的老師也走到了窗邊，皺著眉往窗外看。那樣的神情彷彿刺激了底下的學生的好奇心，教室不再安靜，取代而之的是令人感到煩躁的吵雜。

    程安突然有那么一絲感覺，或許警察來學校和孫小鹿的失聯是有關係的，但下一秒她就被自己的這個想法給嚇住，彷彿是種預感，可是她不愿意去相信。

    「程安，你說小鹿姊會不會跟……」何允靜看了看程安蒼白的側臉，語氣有些擔心，但是很快的就被對方打斷。

    「小靜。」程安閉了閉眼，然后轉頭無奈對他笑。「不是的……對不對？小鹿姊說不定……說不定剛好幫上忙了……然后、所以才……」

    程安說不下去了，何允靜的眼底也漸漸沉了下來，她斷斷續續的語句到底是想要表達什么呢？連她自己心里都沒有一個底，昨晚程穎那樣焦急的語氣彷彿還回盪在她耳邊，孫家黑壓壓一片的那棟建筑物也好像在她眼前浮現。

    再低頭從抽地拿出手機看和程穎的訊息時，畫面還停留在最后她傳的那句「小鹿姊回來了嗎」，而對方卻沒有再回應。

    「欸我姊剛剛傳訊息跟我說，警察來是要帶走孫小鹿的！」這時候班上有位女同學忽然大聲的和周圍的同學們說話，一邊為了自己說的話的真實性而拿著手機的對話畫面給大家看。

    程安想她大概是瘋了吧，當下根本沒有什么想法，只是下意識的就搶走了那女同學的手機看，雙眼瞪大的，然后定格在那里。

    警察懷疑孫小鹿有涉及殺人案件的嫌疑。

    手機在下一秒被何允靜拿走了，然后著急地對她說，不要看，這一定不是真的！

    「我姊才不會隨便亂捏造謠言，你們大家也都看到警察來學校了，現在的情況就是孫小鹿是殺人犯的最大嫌疑者啊！」那位女同學搶回了自己的手機，有些不滿意何允靜不相信她說的話。

    周圍的人一陣譁然，各種低沉尖銳的，程安抬頭去看所有人的表情，她忽然都覺得是那樣陌生。

    「不是……」她顫抖著很輕很輕的說，然而沒有誰能聽見。

    她收緊了自己的雙手，指甲那樣狠狠地嵌進自己的掌心。

    「你們不要吵了！小鹿姊才不是那樣子的人，我不允許你們再說她一點壞話！」程安第一次扯著一個人的衣領，那樣崩潰的大聲怒喊，她的耳朵似乎還在隱隱作痛著，因為那些對孫小鹿不堪的言語。

    程安那樣生氣的臉孔是大家前所未見的，在大家還在發楞的下一秒，她的身影從教室門口飛奔了出去。

    「程安！程安！」何允靜很快的也追了出去，不停的在程安背后叫她。

    在何允靜抓住程安的手時，她回過頭時紅著眼眶，眼底卻堅毅又決絕。

    「現在這種情況，你還要去哪？」何允靜知道這件事情來得既突然又兇猛，他也同樣震驚，可是卻異常冷靜。

    「小靜，平常一點動靜就非得要鬧得雞飛狗跳的你，為什么現在卻能這么平靜地跟我說話呢？那是小鹿姊啊，我們一直最尊敬的小鹿姊，我們籃球隊缺一不可的小鹿姊……難道，不是嗎？」

    何允靜低著眼，終于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我知道。」

    「那你為什么還要阻止我！」程安用力的甩開何允靜的手，對著他怒喊：「你根本不知道小鹿姊對我的意義！」

    程安跑到了一樓，然后她看見遠處正在往警車方向走的三人，中間那個彎著背的身影，是她一生也忘不掉的。

    「小鹿姊！」程安在孫小鹿身后大喊，程安好不容易用盡了全力才跑到了孫小鹿面前，她大口大口喘著氣，胸口的悶痛卻絲毫沒有任何緩解。

    那個人的背影似乎僵了僵，下一秒就轉過身看著她。

    「你們都出來啦？」

    程安不用回頭看也知道籃球隊里的大家此時都站在她的身后，同樣的都看著那張笑得勉強的臉孔，他們都不敢往下看孫小鹿的雙手，好像不去看就可以不用相信這件事。

    「小鹿姊，你等一下就會回來了，對不對？」何允靜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哽咽，然而對方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笑，那一瞬間，他的眼淚就不停滑落。「小鹿姊，你不要只是看著我笑啊，你等一下就會回來了對不對？對不對？」

    孫小鹿溫和的笑著，笑得很悲傷。

    「小鹿，你為什么都不告訴我們發生了什么事？」應予川握緊了手，好像這樣才能穩定情緒，好好的開口。

    「小鹿姊，這件事情一定有誤會對不對？」

    「小鹿，我們都是相信你的。」

    尤辰熙和梁以和也都紅了眼，一點也不敢眨眼睛，好像下一秒就會和何允靜那樣潰堤而出。

    「小鹿姊，我們會等你回來的。」

    牧承夏好像是唯一最冷靜的那個，從頭到尾微笑著聽大家說完話的孫小鹿，卻忽然有了些觸動。孫小鹿一直一言不發的看著大家，很仔細很仔細，就怕哪一點細節漏掉了，以后回憶時會念想不起來，最后看向程穎和程安時，卻還是忍不住悲傷了起來。

    「好希望再看到你們打球的模樣呢。」孫小鹿的眼底充滿著悲傷，卻依舊是溫和的笑著。

    然后，她舉起了自己的手，陽光在她手腕間發出白色的光芒，那樣冰冷刺眼，好像強迫大家看到他們不愿去看的事實。「這就是真相，我已經不會回來了。」

    孫小鹿巍巍顫顫地放下手，然后準備轉身離開。

    「不要走！」程安想上前去抓孫小鹿的手，卻馬上被一旁的警察制止，連對方的衣角都沒能碰到。「小鹿姊，我不要你走！」

    「安安……」孫小鹿的雙眼笑得眉眼彎彎的，眼角卻滑落一滴水光，那樣溫柔卻又那樣悲傷。「你和阿穎一定要好好的。」

    最終，所有人還是失去了孫小鹿，在那個最難堪的情景下被迫分離。

    十七歲的仲夏，好像全都在那剎那凍結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