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像沒聽見，一下往她身邊靠，高高大大一個(gè)人，蜷曲著將頭靠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嘴里吐一個(gè)字：“不。”

    舒窈咬牙切齒，推他。

    李行按住她的手，安分許久的他，眼神藏著多日未見的不悅兇勁：“不要推我。”

    黑暗之中，那雙清亮如晝的眼睛固執(zhí)地看著她，令舒窈動(dòng)作一滯，不由得收回手，嘴里嘟囔：“…可是你壓到我頭發(fā)了…”

    “我不壓，你別推我。”李行乖乖抬起頭，離遠(yuǎn)幾分，等著舒窈將柔順長(zhǎng)發(fā)撩開，他又再次靠來，腦袋靠在她頸窩處，短粗的黑發(fā)在她耳畔磨蹭，又扎又癢，任憑舒窈怎么嫌棄，說什么也不離開她，維持著這番別扭的相偎相依姿勢(shì)，直到電影散場(chǎng)。

    兩人從電影院出來，香港已是夜幕降臨，雨聲淋淋漓漓，明燈盞盞亮起，路上行人撐起傘，舒窈看向李行：“我們沒帶傘。”

    李行默了會(huì)，原來遇上她，他也成傻瓜，明明出門拿過傘，轉(zhuǎn)眼忘在車上，現(xiàn)在反應(yīng)過來也晚了，車子停在另一條街。

    夜色漸晚，電影院人潮四散，各自歸家，舒窈蹲在地上，百無聊賴間兩人在檐下聽雨，斜風(fēng)細(xì)細(xì)，看城市行色匆匆，霓虹燈火交替，水洼倒映著她與他的影子，一人靠在墻邊，一人蹲在旁側(cè)。

    舒窈回頭一瞥，撞上李行的目光。

    他在看她——總是這樣，在飯桌上是，在車上是，在而今清風(fēng)細(xì)雨里亦是。

    無論她在做什么，是怒是嗔，她回眸去看，李行總是悄無聲息地注視著她，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看了多久。

    此時(shí)此刻，他看向她的黑眸里流淌著幾分寧靜的美好，好像他們不是被雨困住的行人，而是特意在此賞雨約會(huì)。

    約會(huì)。

    腦子里驟然冒出了一個(gè)詞，讓她心跳加速，匆匆轉(zhuǎn)頭望向雨深處。

    她和李行…情侶才會(huì)做的事，可他又是她……

    舒窈咬住嘴巴，誰能告訴她，她不是什么都和李行做過了嗎，為什么心里還這么慌啊？

    怎么辦？怎么辦？老天，不如來道雷劈死他吧！

    等了一會(huì)，雨還未停。

    “大小姐。”他忽然出聲，叫她。

    “？”舒窈扭頭。

    “在這等我。”李行蹲下身，修長(zhǎng)手指從她臉頰上劃過，拂去濺在她臉上的雨，他低頭在她眉上吻一下：“不要走，我去開車過來。”

    李行落下一句，轉(zhuǎn)身走進(jìn)瀟瀟雨幕里。

    看著李行離去的身影，舒窈眼睛像被刺了一下，心情微妙，說不上來到底是什么感受，太多滋味在心里發(fā)酵，釀成一碗酸酸澀澀的酒，從喉頭飲下，又覺得火辣辣，辣到眼睛里，再變回酸脹，眼尾紅紅一圈，幾乎就要落下淚。

    她擦一下眼睛，一定是電影太感人，今夜風(fēng)太大，眼睛進(jìn)沙子——反正不可能是因?yàn)樗X得李行自雨里踽踽獨(dú)行的背影看上去孤獨(dú)又寂寞，絕對(duì)不可能。

    舒窈總是認(rèn)為自己應(yīng)該討厭李行，大聲拒絕他的一切提議，將自己的快樂凌架于他身上，才不管他怎么樣！但是…好像又不一樣，她不可否認(rèn)…又百般否認(rèn)她因他心亂。

    胡思亂想里，汽車鳴笛聲響起，舒窈仰頭一望，李行推開車門，他撐著傘從雨里走來。

    傘沿向外傾斜，露出被他雨水沾濕，濕漉漉的一雙眼睛，如水洗凈，漆黑明亮，直直看向她，看得她臉紅心跳，舒窈故意瞪他：“都怪你，碰上你我就倒霉。”

    李行不反駁，反而笑起來：“大小姐說的對(duì)，是我的錯(cuò)。”

    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點(diǎn)也不自在。

    “哼！”舒窈冷哼，一下起身，不料蹲太久，猛然站起時(shí)頭昏眼花，她“哎呀”一聲，踉蹌一步就往前一倒，一腳踩進(jìn)水坑里。

    李行手一歪，為了扶住她，傘柄從手心滑落，掉在雨里，又被風(fēng)呼啦啦吹走——這下好，傘白拿，兩人全成落湯雞。

    看著雨珠從他眉骨滾落，李行狼狽地連眨幾下眼，雨滴從他眼尾蜿蜒而下，像一顆淚，舒窈噗嗤一下笑出聲：“傻子啊你？傘都拿不穩(wěn)！你知不知我這件衣服有多貴？”

    “那我賠給大小姐？”李行擦一把臉，將她摟進(jìn)懷里，用手遮在她面上，竭力不讓雨淋來，奈何老天唱反調(diào)，雨越下越大，什么也遮不住。

    “誰稀罕！”舒窈躲進(jìn)他臂彎，抬頭就看見水滴從他鋒利的下頜線劃過，“滴答”一下，落在她額頭上，往下滾，滾過眼眶，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這回輪到她胡亂眨眼——好丟人！

    李行未忍住，悶笑了一聲，胸膛震動(dòng)。

    “你竟敢笑我？”舒窈惱羞成怒，立馬踮起腳，手指往他脖子上掐去，不一會(huì)白凈皮膚上就是幾道鮮艷紅痕，混著雨水，幾分曖昧。

    李行停一下腳步，垂眼看她，看她被雨水浸濕衣物，勾勒出玲瓏曲線，幾串雨珠從他下巴淌落在她脖頸處，又往下滴，滴進(jìn)隱約可見的白皙溝壑里。

    他呼吸停滯，幾乎一瞬間，血液往下匯流，不可告人的欲望席卷全身。

    冰涼的雨落在身上，也削減不了半分yuhuo，他情不自禁地低頭，靠近她。

    呼吸纏綿。

    “窈窈，我想…”他低啞出聲，凸起的喉結(jié)在被她指甲刮出的紅痕上滾動(dòng)，舒窈直勾勾盯著，像被他勾走魂兒，飄到天際。

    “想什么…”她嗓音微澀。

    “我想親你。”李行一眨不眨，盯著她，垂一下頭慢慢湊近：“可以嗎？”

    血液熱度飛升，猛然竄到舒窈臉頰上，紅撲撲一片，她睫毛顫抖著閉上眼，無聲回應(yīng)。

    李行用力摟住她，像磁鐵相吸，他兇狠地吻下，嘴唇覆在她沾了雨微涼的唇上，直到他以舌頭闖入她溫?zé)岬目谇焕铮魂嚁噭?dòng)，舒窈大腦仍然一片空白，只有舌尖被他吮得發(fā)麻。

    李行的吻形如啃噬，近如本能般激涌澎湃，手臂環(huán)繞擁抱她，舌頭追逐著她不放。

    風(fēng)聲、雨聲慢慢遠(yuǎn)去，車子近在咫尺，街道人來人往，他們?cè)谟昀锝游牵蛞合喽桑谏嘟焕@，彼此予取予求，雙雙融化進(jìn)這個(gè)愛欲癡纏的深深一吻里。

    宛如八點(diǎn)半肥皂劇情節(jié)，明明可以躲雨，明明可以上車，明明那么多選擇……

    男主女主卻偏要在雨里放肆擁吻，也許只有在雨中吻過才懂得，雨水從眼睛滑下，視線惝恍如霧，顆顆水珠滾過鼻梁，淌在兩人唇齒間，混著口水，分不清誰是誰；衣衫浸潤(rùn)，薄薄一層布料緊貼著身體，肢體無意摩擦，像擦燃一根火柴，點(diǎn)燃一串噼里啪啦的火，肌膚相貼的觸感、慢慢攀升的溫度、逐漸稀薄的空氣，一切感官都在放大，無比清晰，鼻子輕嗅，都是他的氣息；那么涼的雨，落在身上，又因?yàn)樗捏w溫，變得guntang。

    雨水多冰冷，心里多火熱。李行吻得無法自拔，臉龐浮起朦朧的紅暈，一吻結(jié)束時(shí)，兩人都在喘息，他長(zhǎng)長(zhǎng)久久注視著舒窈，眼底寫滿陶醉，她抬眼凝望李行，在他漆黑的眼珠里淪陷，背后霓虹閃爍，行人雨幕怎能入眼？

    看旁人故事庸俗至極，輪到自己，浪漫永不過時(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