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一碗牛rou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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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下樓時,李行正在廚房切菜。 李行的手生得潔白秀致,指骨修長,像是浮白載筆、吟風詠月的文人雅客,可惜暴殄天物,一雙本該彈琴搖扇的手,卻常用于夾煙握槍。 嘆息歸嘆息,這雙手骨節微突,棱角分明,哪怕握著菜刀,也是難得的賞心悅目。 舒窈在他面前站定,習慣趾高氣昂的大小姐像是巡視自己的領土一般抬著下巴打量他,意外地在他臉上一道發現鮮紅的巴掌印。 她柳眉一皺,目光被刺了下,誰敢打他這條惡犬? “你被爹地打了?”舒窈不傻,以李行在社團內地位,除去舒龍發難,鮮少有人敢教訓他。 李行散漫“嗯”了下,動作未停。 “活該!”不管其他,舒窈先罵一聲解氣,再接著問:“為何打你?” “辦事不利。”李行聲音漫不經心,說得毫不在意。 舒窈狐疑地盯他,不太相信:“當真?” 李行轉過臉,正對上她純真透徹,烏黑清亮的眼眸,思緒回到一刻鐘前。 舒龍帶著他進書房,二話不說,先重重扇一巴掌,用了十成力道,打得李行步伐微頓,再聽他冷聲令下:“跪下!” 李行沒有半點猶豫,背板如松挺直,屈膝而下。 舒龍開口,只問一句:“保險套戴了嗎?” “沒有。”李行直言不諱。 “混賬!”舒龍急火攻心,一腳狠狠踹上李行心窩,他踉蹌一下,下盤穩如磐石,未倒。 舒龍氣得手抖,重重杵杖:“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兩周前。” 舒龍頭眼發昏,面紅如關公:“年輕人氣血方剛,有需求是正常,夜總會鶯鶯燕燕,哪個不是沉魚落雁賽西施,你何必動窈窈——前幾日有人說見你在夜巴黎吻窈窈,我以為他喝多眼花說胡話,誰想你大膽至此!” 李行面容沉靜,眉心一攏,張了張口,未說話。 任再多風花雪月,誰也不是舒窈。 舒龍用手按著眉:“窈窈性格刁鉆,你老實講,你是故意還是無意?” “是我的錯。”李行只說這一句:“任憑龍叔發落。” 他負手渡步,嘆一口氣:“我想你該是個聰明孩子,怎么也不會如此糊涂!你是因你阿母的事在報復我?” 李行一雙眼如寒星,抿緊唇線,沉默不語。 “罷了,我原本便有打算……可是窈窈還未成年,你多等兩年又如何?”舒龍起身,一抬眼間仿佛老上幾歲,任是再多染發膏也難壓下斑駁白發日復一日往外冒,他面容溝壑交錯,眼角皺紋叢叢密密。 時光飛逝,那年在深巷里頭墊腳昂頭只為聽一首美人曲的毛頭小子成了本港風云人物,沉浮半生,時至而今,也是蒼蒼老矣。 “我當年對不起你阿母在先,對不起夜鶯在后,報應全系我一人之身。” 誰沒有自己的故事?只是壓在心頭,不與何人說。 “你千萬要對窈窈好,她年紀小,你行事要顧忌好她,不可胡來,別令她步你阿母后路,可知?” 李行面不改色:“我明白。” 舒龍側目間,一雙老眼兇光狠戾:“好好待窈窈,否則我寧可沒你這——” 話到此,戛然而止。 舒龍轉身,幽幽嘆句:“走吧。” “嗯,我無事。” 見李行面容冷峻沉卓,舒窈半天也看不出其它端倪,也就了無興致,不再多嘴。 李行這人一貫如此,若他不愿講心里話,神仙也難猜那雙深深眼里,藏著怎樣的心事,心底愈是波濤洶涌,面上愈是沉靜如水,一字難言。 自小在下賤溝巷中長大,學會第一件事便是打落牙齒和血吞,任苦痛仇恨,愁腸百結全往心頭咽,不到報應之時,誰會知曉。 遇上一向心思簡單,頭腦跳脫的舒窈,更是半個字都難以品出,只乖乖坐在餐桌上等著他上菜。 一碗熱氣騰騰牛rou面端上來,再配一個煎蛋,白云邊金燦燦一顆流心蛋,撒上碧綠蔥花,有山有水有滋味,看得人直流口水。 舒窈腹中饞蟲直叫,立馬拿筷子夾起送入口中。 面條筋道,牛rou顆顆飽滿,煮得軟爛透實,入口綿軟細密,咸香鮮美,回味無窮,只恨不能將舌頭一并吞下。 舒窈怎么也想不到李行還有這等手藝,一口熱湯下肚,胃口暖洋洋,面上也是好心情,眉眼鮮亮,笑得明媚:“好好吃…” 李行只拿黑白分明一雙眼安安靜靜看她,眸光淺淺。 他明明什么也沒吃,只看她吃飽,心里也覺得飽,大概這便是滿足。 “你為什么會做這個?”舒窈好奇發問。 “我阿媽教我的。”李行說。 “你阿母不是——” 話不過腦,脫口便出,一對上他驟然掃來的目光,寒芒似的眼定定看她,令舒窈立馬頓住,她握一下筷子,他阿母不是樓鳳么…? “她從前是個廚娘,燒得一手好菜,天南地北的食客都夸好吃。”李行聲音很輕,談及母親時,那鋒利如刀的眉弓,藏著冷霜的眼底,仿佛寸寸柔軟,點點融化。 他像是陷入回憶中,聲音似一杯水,平平淡淡:“阿媽以前很兇,常常和街坊鄰居吵架,人人都說她母夜叉一個,可他們不知道,阿媽其實很溫柔,她會教我做菜,每一道菜切片還是切丁更進味,湯要多少火候燉得香,菜放多少鹽才下飯,沿海愛吃鮮,內陸喜吃辣,南甜北咸,不同人食幾分燙幾分涼,她都會說的很仔細。” “那為什么…?”舒窈忍不住問。 既然有一門手藝,自力更生,又何必做賣身之舉。 可大小姐還是天真不謂世事啊,一句話詮釋“何不食rou糜。” 被逼上絕路的人哪有那么多選擇。 他睫毛輕顫,低聲感慨:“孤兒寡母,世道艱難。” 八個字,道盡千萬辛酸淚。 這樣輕描淡寫的語氣,仿佛在說一段與他無關的旁人過往。 舒窈下意識握緊筷子,又聽李行道:“阿媽自跟龍叔后,從沒過個安生日子,后來兩人散了,她一人養我……付不出房租學雜費。” 艱苦歲月,昨昔猶在,往日夢魘般的畫面漂浮眼前,實在難忘,難忘他下學推門而入,一個赤條條白花花的人壓在阿母身上,男人粗喘女人長吟,他瘋了似的撲上去,把那人一把推開,那一身肥膩膩的rou像水波晃蕩。 那人他認識,隔壁周屠夫,一身豬油,臭氣熏天。 他從廚房拿出一把刀,紅著眼喊他那人滾。 卻聽那人咧一口煙熏火燎的黃牙,骯臟下流話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拿手摸他臉,說他生得俊俏,像他sao婊子娘,長大也能做個白面書生,屁股一撅就拿錢。 他又沖李行啐一口唾沫,臉上yin笑,滿嘴惡心話:“不過就是婊子生的玩意,連孩子阿爸都不知是誰,說不準在紅港便是個千人上萬人齊的爛逼,回來這里擺起三貞九烈?小朋友知不知做雞做上癮只認jiba不認人吶,一個賤貨sao婊子還碰不得?毛都沒長齊拿把刀嚇唬誰,識相就滾開,這婊子還等著我上——” “閉嘴!不準這么說我阿母!”李行攔在阿母身前,眼神陰狠:“給我滾。” “不準說?一個破爛貨賤婊子哪里說不得——”那人抬手就要打向李行,阿母一下撲上來,抱住他的腿:“別打阿行,他年紀小不懂事——” 話音未落,便被周屠夫一腳生生踹開:“等我教訓了這個小兔崽子,再來弄死你。” “不準打我阿媽!”李行眼底腥紅,如山火爆發,掄著刀就往上砍,猝不及防,那人頸間一下見血。 李行小小一個人,薄薄一張皮,瘦得脫了相,也不知從哪根筋脈里鉆出來的力氣,將那頭肥豬死死壓在身下,眼睛一眨不眨,一刀揮一刀落。 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已是一團爛rou,一灘血水。 他丟下刀,丟了魂兒坐在地上,頭回殺人,原是這種滋味,他又咧嘴笑開,唇邊臉頰盡被血染紅,瘋了般舉刀砍下,剁得rou都碎了。 才回頭看一眼嚇傻的阿母,擦盡臉上血,笑著喊一聲:“阿媽,再沒有能欺——” 一巴掌清清脆脆落他臉上,阿母一聲聲嘶吼干嚎:“看看你做了什么……你殺人了!” “是他先欺負你…” “他欺負我又如何,我苦點又怎么,還不是為了你將來打算,現在一切都沒了……” “可他衰仔一個根本配不上阿媽——” “世上男人都是這樣又賤又壞!個個都是背信棄義的爛人,你又何必在乎誰好誰壞?日子能過一天是一天,總好過你念不上書,和我一樣識不了字,辯人不清,落到這樣光景……” 都是為他。 李行沒有吭聲,呆呆愣愣,有淚從眼角淌下。 那天夕陽晚落,一片血泊中,阿母摟著他嚎啕大哭。 “阿行…阿行,以后可怎么辦?” 然后呢—— 毀尸滅跡,躲避抓捕。 阿母帶他遠走,搬入九龍城寨,不敢拋頭露面,生怕差佬上門,將李行帶走,只能日日窩居唐樓,做個人人可上的樓鳳。 原來原來,他才是害母親流落如此的罪魁禍首。 他得殺多少人,才能和阿母過上吃飽飯睡好覺的日子。 長長一聲嘆,嘆世道何其不公,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李行再未有后話,舒窈面上火辣辣。 她難說心頭感受,這些事分明與她無干,她為何會心中酸澀,好似是她做錯什么。 舒窈心亂如麻,她再聽不下去,放下筷子,落上一句“我吃好了”,便匆匆上樓。 躲進被子中,一顆心砰砰直跳,任她翻來覆去,也難以平靜。 幾日后,親子鑒定報告如期而至。 舒窈迫不及待翻開,幾頁英文磕磕絆絆讀下來,要到最后一頁時,她竟不敢往下翻,手指顫抖,心跳飛快,簡直能趕上學期末放榜看成績時忐忑不安。 舒窈閉上眼,悄悄想:要是他與爹地無關。 她就大肚原諒他一回,唇邊彎彎一道弧。 然而下一頁。 竟是鮮紅刺目幾個字。 “支持存在親權關系。” 她笑容凝滯,天崩地裂,雷劈在身莫過于此。 注: 打罵女人的人都該死。殺了他真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