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哲？”

    羅生生側(cè)目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回握。

    在人情世故上，宋遠(yuǎn)哲并不遲鈍，也非毫無忌諱。魏寅不算什么小人物，他不會輕易去得罪。只不過這人話里對羅生生的親昵和關(guān)懷太肆無忌憚，加之聽聞的一些風(fēng)聲，使他即便知道自己女人不好這口，仍舊不禁會在心里作梗。

    以前這人是不會這樣的，最近也不知怎了，總患得患失地厲害。

    宋遠(yuǎn)哲不是聽風(fēng)就是雨的人，劉琨宋毅病房里講的邊角料，他當(dāng)時過耳只當(dāng)笑話。羅生生的德性，他比誰都清楚，是孟浪不出花樣來的。

    可耐不住她身邊殷勤的狗太多，想想總歸還是礙眼。

    “我今天送她，就順便來看看，上次和你沒說上話，怎么樣？近來還好嗎？”

    他調(diào)順情緒，壓下不爽，淺握后，假模假樣噓寒問暖了一句，防止回頭被羅生生念叨自己小心眼。

    “老樣子。”

    魏寅也回得敷衍。

    見兩個男人實在無話可說，羅生生又指向陳珂。

    “這是陳珂陳指導(dǎo)，非常厲害的攝影師。”她移手再對上宋遠(yuǎn)哲：“陳指導(dǎo)，這……嗯……遠(yuǎn)哲，還是你自己介紹下吧！”

    雖然日日耳鬢廝磨，但羅生生至今仍摸不準(zhǔn)，該在外人面前怎么稱呼宋遠(yuǎn)哲。

    “你好，宋遠(yuǎn)哲。”

    這男人也精簡，從不說抬頭，弄得好像全世界都該曉得他是誰似的……

    拽死了。

    陳珂瞟了眼魏寅，站起身松松握了一下，說了句“你好”，便沒再多話。

    都是老江湖，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早已有了考量。

    他視線上下，學(xué)攝影的，稍帶個眼就能把景致人物分析個大概——羅生生今日裝扮十分用心，與平日大相徑庭，審美偏向女性，應(yīng)是她自己的意思。

    他看后心想：本就是個麻煩人，偏偏不知收斂。

    陳珂原本對羅生生還算有些賞識，因著這番糾葛，好感瞬間下降不少。

    職場就是這樣，對女性總是挑剔，明明沒什么錯處，卻偏要把男人的放肆怪罪到女人的漂亮明艷上，真是欺軟怕硬。

    羅生生不是訥訥的主，多少能察覺一些陳珂眼神里的研判，但她現(xiàn)在無暇管這些旁的事。馬上就要輪到程念樟了，今個兒自進(jìn)來見他，這男人就是副異常淡漠的腔調(diào)，完全摸不透他現(xiàn)在心情幾何，腦里又在編排些什么大招……

    “程……程制片……”

    她小心翼翼喚了座下一聲。

    程念樟聽音，瞳孔微震，合上劇本后，輕慢地抬頭對上宋遠(yuǎn)哲，沒挪眼看她。

    “宋二，好久不見。”

    寒暄時，他既沒起身也沒伸手，翹腿的坐姿更是絲毫未見松動。這副傲慢的情態(tài)，不論身份，只講氣勢，肯定是壓了宋遠(yuǎn)哲不止一頭的。

    羅生生此時眼珠左右掃動，在兩個男人間來去觀察。

    因為感知到了對峙的苗頭，她下意識地吸口涼氣，不覺間往后退了半步，只想遠(yuǎn)離是非的中心。

    不料動作間，后腰卻被身旁機(jī)警的男人給一把截住。

    宋遠(yuǎn)哲死死掐住她的腰眼，蠻橫地把人硬是往自己懷里塞。因這突然一下，羅生生條件反射地爆出了聲——

    “啊呀！”

    當(dāng)下，她動作定格，圓睜著杏眼，縮緊肩膀，雙手抵在胸前，就像只受驚的兔子，又可笑，又可愛。

    “你躲什么？”

    宋遠(yuǎn)哲側(cè)頭挑眉問她，不明白她在怕什么？

    問完不聽答復(fù)，直接轉(zhuǎn)頭嗤笑著對上程念樟：

    “程念樟，你排場真是夠大的。”

    之前他們打過幾次罩面，雖然互相不對付，但和現(xiàn)場的其他人比，彼此還算得上是熟人。宋遠(yuǎn)哲瞧他給自己下馬威，索性也不再拘著脾氣。他向來不把程念樟這種“小人”放在眼里，該怎么懟就怎么懟，一點也不顧忌情面。

    “論排場，我是比不上宋二你的。”

    說這句時，程念樟目光正好對上羅生生腰間的五指。

    只見它們緊貼在女人腰眼，捏皺了布料，配合她別扭的站姿，強(qiáng)迫的意味明顯……

    眼見這些后，他的眉頭在幾不可察間微蹙了一下。

    “呵，你還真是謙虛。”宋遠(yuǎn)哲眼里藏著輕蔑，他勾指讓林瑜近前，偏頭吩咐道：“幫我多搬個座椅過來。”

    隨后再次面向身前。

    “我和生生想坐下看會兒戲，沒問題吧？”

    嗯？怎么又帶上她了？

    羅生生不解，她一小攝影，哪輪得到和魏寅他們平起平坐，享受片場導(dǎo)演椅的至高待遇。

    常理和規(guī)矩上來說，這肯定是不妥的。于是她擠眉朝程念樟使了個眼色，望他不要答應(yīng)。

    但這男人今天就和給她單獨(dú)開了屏蔽功能似的，是一眼也不愿落在羅生生身上。虧她來時還特意補(bǔ)了妝，想著能讓他眼前一亮。現(xiàn)在看來，這些心思用到程念樟這里，無出意外……應(yīng)該都是喂了狗，全部白搭。

    宋遠(yuǎn)哲恣意慣了，自然是想怎樣便怎樣。但程念樟不光要平上，還得馭下，沒有隨便聽他指揮的道理。

    沉吟片刻后，這男人扶額揉了揉眉角，終于起身，招手喚近Kevin：

    “不勞煩林助理，Kevin，給羅攝影加個座吧。”

    聽言，羅生生的太陽xue開始止不住抽抽，真是又煩又氣。

    “我就不坐了，你們看戲，我去大壯那兒找陸攝影做個交接。”

    她想通了，男人是靠不住的，凡事還得靠自己。

    羅生生點了點自己機(jī)器的方向，宋遠(yuǎn)哲隨她手勢看了過去。那個機(jī)位好巧不巧正對著季浩然此時站的定點，因為拍得是特寫，距離還挺近。

    “你是想去交接，還是去找那個野男人？”

    宋遠(yuǎn)哲這話說得特別輕飄，神情亦很淡然，就是兩人平時互相諷刺時的平靜語調(diào)。

    然而這話私下說說就算了，哪有擺到臺面上講的道理？

    除了宋遠(yuǎn)哲，邊上圍的一圈人，聽到“野男人”叁字，臉上都是副愕然的表情。

    羞憤作用下，羅生生用力扯掉他摟在自己腰間的手，歪頭擋住側(cè)臉，忿忿著壓低聲音道：

    “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外人面前講這些做什么？”

    外人？

    呵。

    程念樟冷笑一記。

    “等下戲了以后再交接吧。陳指導(dǎo)，你通知你們團(tuán)隊多留一會兒，別再像上次一樣落東落西地。”

    “沒問題。”

    羅生生沒想到程念樟?xí)o宋遠(yuǎn)哲幫腔，這下她也也顧不上避嫌了，直接轉(zhuǎn)頭，十分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他的方向。

    大約是察覺到她熾熱的目光，這死男人這下才終于愿意用正眼瞧她。

    視線交匯的一剎，沒有羅生生想象中，驚艷的神情。他瞳孔里雖然映射著自己，卻無神而幽暗，面目亦是寡淡，看不出分毫動心的征兆。

    “兩位落座吧。”

    見他移開視線后，伸手，無甚所謂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羅生生嘟起嘴，狠瞪了程念樟一眼，便沒再繼續(xù)看他。

    “今天拍得是打戲？”

    宋遠(yuǎn)哲不懂拍戲的，不知他問這句作甚。

    “算是的，幾場室內(nèi)的搏斗戲，外加補(bǔ)幾個升格”

    魏寅拿起對講前簡單回了句，也沒放心上。而后叫來執(zhí)行，通知各單位就緒，接上一鏡繼續(xù)拍攝。

    等他交代完，宋遠(yuǎn)哲躬身湊近屏返，指著屏幕里一個穿著季浩然戲服的替身演員問道：

    “怎么是替身開鏡，不怕穿幫嗎？”

    “這場戲要從七米高的置景下墜，不用專業(yè)武行，演員落地很容易受傷。”

    “我看這個替身身高差了點，觀眾也不是傻子，是不是替身，一眼就看出來了，是吧，生生？”

    羅生生聽他提問自己，心內(nèi)立馬生出一股惡寒。

    他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