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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麒麟兒(純百、和風)在線閱讀 - 番外:琢玉中篇(3)

番外:琢玉中篇(3)

    “是我氣糊涂了,一下沒認出來你,你莫見怪。林家姐妹對你贊賞有加,說館林侯得一麒麟兒,福氣大得很吶!”

    得令,保子移膝至書案一側,抬腕斂袖為老人研磨,“保子魯鈍,端賴我主悉心栽培方于漢詩和歌上有所領悟?!?/br>
    “你家大人是有眼力的,不但識得璞,更能琢為玉?!?/br>
    “然我主亦常嘆若無水戶公精雕細琢,我主難自成美玉。”

    “奉承我是吧?!惫鈬鴺泛侵辜埬楣P,“生而為璞方能雕琢為玉,生而為石,我又奈何?”

    “好馬且需有伯樂識得,大人慧眼如炬,明察秋毫?!?/br>
    “你是會說話的。”

    誰不愛聽奉承在心坎上的話呢。見老人的歡喜不像是裝的,保子遂又啟口:“那么既有和氏璧,大人豈甘使楚之卞和懷璧泣血于荊山腳下。”

    聞此小小藩士一言,光國罷筆正身,面上不復微笑。

    屏息于一旁,保子敬待后話。

    她知她膽大僭越,可她又想打這個賭,賭一賭老人愿意面見館林不速之客時就已成一種暗示。

    她要挑明了說,挑得越明就越彰顯得出她對主君的忠貞不二。

    “是你家大人要你這么說的?”

    “非——”

    “你家大人是玉不假,然我神國不是就她一塊玉!”

    雙手點于膝前,保子伏身叩首。

    “天下美玉雖多,和氏璧卻只此一塊!望水戶公明鑒!”

    “大膽!”

    “保子不得不大膽?。。 ?/br>
    一聲還比一聲高了?干嘛呀?要吃人呢?

    也不生氣,光國只單純疑惑。小姑娘年紀輕輕,嗓門是大得嚇人,嚇得半截身子埋進土里的老太婆心臟直蹦。

    “有話好好說,你家大人沒教誨你要慈老憐幼?不能好好說話你就走,趕緊走,我還想多活幾年。”揮了衣袖,光國佯作驅逐態。

    “保子深感抱歉,還請責罰……”

    年輕人畢竟歷練不足,單槍匹馬來得有勇有謀,話說急了亦顯現出幾許可愛的不穩重。

    膽大包天的一介藩士,光國不是不知她此行的目的,只未嘗想這女子會以和氏璧作比喻。

    她不卑不亢,禮儀周到(除嚇唬老人家外),學識修養兼備,又能說會道,句句戳心。光國從前僅于詩歌上對這女子另眼相看過,今日一見,當真是個麒麟兒。

    “擁麒麟美玉,神國之福也?!?/br>
    保子把老人悠悠一句話中的深意聽得切。

    “感激不盡!”顫身伏地,保子應道。

    光國卻大手一擺,長袖又揮:“用不著感激,我不過是為國為德川家的天下考量?!?/br>
    “您的英明決斷,絕不會被辜負!”

    “哼哼,口氣不小。”笑罵著,光國遞出一書,“你今晚留下陪我這半截身子埋進土里的老人家吃吃酒說說話,你家大人也就明白了?!?/br>
    “是!保子恭敬不如從命!”

    “哦,對了?!?/br>
    “是,您請說!”

    提筆又罷,光國嘆息:“男人女人我都沒得興致,回去后告訴你家大人,叫她少以己度人。”

    這事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日后以冷靜持重行走幕府的美濃守柳澤吉保,此時唯有替主君尷尬的份。

    她們談古論今,侃詩說賦,直把歲差忘卻,渾不在意位份尊卑。一個是御叁家水戶藩之主,連將軍也要禮讓叁分的德川光國。一個是館林侯的小藩士,才識過人、美名在外的柳澤保子。

    “聽鳳岡提過,說茂卿那孩子讀書刻苦,可惜她娘觸了你家大人的霉頭,連累她也被逐出江戶,只能于鄉野過活?!?/br>
    “鳳岡”說的是幕府御用學者林氏鳳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那“茂卿”,年紀雖小,卻深得鳳岡大人的喜愛。她姓“荻生”,方得“徂徠”一號竟受其母連累,學業無以為繼。

    “你尋個機會勸勸你家大人,她娘是她娘,干茂卿何事?好好一天賦非常的孩子,你得讓人讀書呀,女人不讀書怎么成。你家大人若還犟,你且跟我說,我來想辦法,別耽擱了好苗子?!?/br>
    “是,保子必當竭力相勸?!?/br>
    入夜了,淅淅夏雨本應惹人瞌盹,然保子聽見了遠方藏身厚云間沉且悶的雷鳴。

    “怎么,你怕雷嗎?”

    被老人看穿內心的惴惴不安,保子強顏歡笑:“保子提劍能斬鬼神,何懼雷鳴。”

    “能斬鬼神?為你家大人?”

    “是的。”

    緊攥衣角,保子且聽老人又道:“實話實說,今日見到你前我都未有定奪。見到你了,總覺得有你陪著小吉子,她必能不負我望地成為一代明君英主。自然么,我也不是把國家托付在你一人身上,就是這么覺得?!?/br>
    老人對這柳澤保子的到來滿意得很,也已答應推舉主君為幕府五代將軍。

    她的任務已完成,可還不能走。她怕老人不高興,更多的,她亦懷另一般心思。

    她的主君將她送來,是需要她的。可她的戀人將她送來,是拋棄了她的。

    她從身到心都只屬于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卻以沉默下達君令,要她在必要時作為一個武士,用rou體履行對主君的忠貞不渝。

    靜聽書齋外的雷鳴,不一會,保子向老人講述起前些日子讀元白二人的詩作時的所思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