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魚嗎？新鮮的魚，要魚嗎要魚？”

    挑擔走過的魚販臨到黃昏猶在吆喝早不新鮮的魚，她也不管你怎想她，她做她的魚生意，你愛買不買，從來如此。

    武士的宅邸多匯聚在那么幾處地方，家家都矜持得很，鮮少有傭人出來喊住你買吃食日用，而是要你帶著與價錢相當的貨送上門。

    因此當你看見一將小袖下擺掖入腰帶、扁擔里擺了幾根蘿卜的女人靜悄悄地現身于這條街時，你不會懷疑她的目的，你只會感嘆這是個長了兩條腿會走路的九重寶塔。

    “那邊那個大個子，請過來！”

    但也只說“鮮少”有傭人出來喊，沒說完全不存在。

    剎住腳步，吉宗扶笠回身：“來了！”

    她野慣了的，扮個菜農小販就當是找樂子了。

    “你這是哪兒的口音，關西那邊的嗎？”

    “我啊，紀……”

    爽快話脫口而出，吉宗又收聲，轉而齜白牙笑道：“石頭里蹦出來的！”

    “這得什么石頭呀！”

    她愛與女子打趣，若放平常也就罷了，可她今日有要事在身，趕時間呢。

    “您吃著好下回還找我買，走啦！”

    她想，下回她可不能再賣東西了，隨手挑的蘿卜能賣個精光，吃著都說好！

    那能不好么，都是大店送進紀州藩邸的貨。

    路人瞧她就是個樸實健壯的農家女人，至多嘆兩句大個子，然到了青山別邸前，還沒等她揭了斗笠露臉呢，守衛瞎了一只眼也辨得出是誰人蒞臨。

    “恭迎御前大——”

    “噓！恭迎什么恭迎！站好了！”

    “是……”

    腰躬得太自然，不想反遭一頓嫌。

    “她來了嗎？”斗笠遮了下半張臉，吉宗四下轉盼，小心著別又有誰來買蘿卜。

    “早來了，候著您呢。”

    “那還得了？！”扁擔一撂，大個子飛奔入邸。

    “蘿卜賞你了！”

    “謝大人恩賞！”

    兩手捧了蘿卜，守衛向著御前大人消失的方向鞠躬致敬。

    御叁家紀州藩的五代藩主，為了見心愛的女人，蘿卜青菜賣了一筐又一筐。

    青山別邸是姨母松平賴純所掌西條藩的一座小邸，成為紀州藩主前吉宗每至江戶都會入住此邸。

    人少，僻靜，隨便玩。

    暮色沉沉，鴉叫陣陣。世間即將歸于寧寂，她則步向她所愛之人。

    “融……”

    至清、至雅、至美。

    竹簾后的綽約身姿叫她看癡了，竟駐足許久以至于忘記此身在何處。

    那是她的心上人，也是放她在心上的人。

    “您站在那做什么，也講究起非禮勿視了嗎？”

    且聽她啟唇喚你催你，吉宗遂笑著挑簾入內，“今日我挑蘿卜來的，得在外先撣撣泥土氣，免得攪了你的香。”

    見心上人前吉宗總要梳整一番，因她知她的心上人喜好潔凈，故進屋前已更過衣。可話說回來，她二人的初夜激情無論如何也挨不著“潔凈”二字的邊啊。

    “畫什么呢，我瞧瞧。”

    移膝讓身，融野道：“已故桂昌院大人的周年忌將至，將軍大人想要一幅觀音圖。”

    “竟直接要你畫了？”邊嘆著，吉宗把眼看到底稿，“還是將軍老人家會使喚人，換我可不舍得叁天兩頭麻煩你。”

    “過去這類都是母親來繪，此番實乃融野的榮幸。”

    吉宗便笑：“嗯，我心疼你，但也愿意看將軍她老人家重用你，她重用你，我為你高興。”

    融野聽她說話也高興。誠心實意待你的人說些落在你心坎上的話，誰會不高興呢。

    “嗯？”

    再看向融野，吉宗卻見她望著你一動不動，“我臉上有東西？”

    閉嘴不答，融野按下繪稿，瞬息間近得面前。

    “你如何這時才來，我好想你……”

    呼吸微凝，吉宗目流詫異。暖息撲面，好香，好惑人。

    “你不是最會說敬語的么，怎么不說了，沒禮貌。”捏了下巴不準她親，吉宗輕聲笑道。

    你看膽大包天的女人的可在乎你說的禮節，她再次試圖接近你的唇，你抵著不給她親，她就以退為進，暗度陳倉。

    “貓啊狗的都發情了，就不準我也發情么。”

    一句話輕易擊碎你的底線，還沒親，吉宗身子就軟了。軟舌送情，呢喃迷神，都由她去了，哪來的底線。

    吉宗實在喜歡她所癡迷的女人癡迷于她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