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阿曜,別學我,你從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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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前,MRTV正播放國際晚間新聞。 電視屏幕里,軍政府總司令家的暻大公子俊貴矜傲,年僅十九,長身佇立于一眾國際新聞記者之間,發言旨在維護國家和平,舉手投足彰顯軍方極頂層家族的無上榮光。 播送完畢,鏡頭轉回演播大廳,新聞主播連線伊洛瓦底江境內各大選會現場。 事關一個月后即將進行的仰光大選,各派候選人蓄勢待發,前往全國各大城市演講拉選票,而每張選票背后都代表龐大的資本下場。 掌權者更甚,一旦自己推舉的候選人成功登頂,踩著國家肩膀打通或壟斷東南亞地區商業鏈和灰色產業,一步登天指日可待。 當然,由軍政府做靠山再穩當不過。東南亞十國因多方因素,內部并不穩定,長久以來為安定地區,鎮壓反叛動亂,軍權巨大,嚴重失衡。 而直接結果是新聞還沒播完,霍暻接了不下八個電話,話里話外,不外乎剛得知他回到仰光的消息,越南老撾柬埔寨,遠至菲律賓都有公子少爺邀他出去玩兒。 玩什么玩兒? 這節骨眼兒有什么可玩兒的? 探口風罷了,尤其軍事暴亂后,有傳聞稱仰光大樓和軍方不合,國內外都在觀望情勢,猜測軍方干預大選的可能性。 東南亞國家毗鄰,階級固化之下,大家族往往軍政商一把抓,地皮產業資金鏈,邊防資源進出口貿易等等早已牽一發而動全身。 人人都想坐莊,誰也不愿血本無歸,這場大選更像極頂層之間一場天價豪賭。 無奈金字塔尖圈子太小,光聽五花八門的英文口音,他都能聞音識人。一群來自不同國家的頂層公子少爺們耍心眼,場面話都說得令人心累。 新聞結束同時,第八通電話掛斷,霍暻半身傾頹,倒進沙發軟厚靠背,撂下手機撇得老遠,心浮氣躁躍然俊顏。 他關不了機,一旦下通電話打不進,外界會揣測是父親有所行動來捂兒子的嘴。 畢竟沒誰能和總司令直接通話,壓力下移,身為長子,他只能在手機鈴聲的間歇中喝口冰水潤嗓子。 玻璃杯壁倒映從樓梯跑下來的幼小身形,霍陽穿個駝色背帶褲,雙手揣進兜里,小臉蛋兒稚氣透白,活像一個小白羔子氣昂昂來到沙發旁。 老大和老幺面面相覷,俊美少年放下水杯,慢不吭聲,和比自己小十六歲的弟弟眼瞪眼干耗,他掃一眼就清楚眼前這小東西腦上長幾個旋兒。 “暻哥哥,我們不能讓人陪著睡覺!阿爸會不高興。”白面團子的小拳頭捶上沙發表達不滿。 三歲的小孩子生氣也純粹,白日想找緹慕jiejie和自己去院子一起蕩秋千,可管家婆子說緹慕jiejie正陪暻哥哥睡覺,讓自己不要去吵,結果一睡一大天。 小霍陽綿音稚嫩,挺直腰桿,“阿爸說,一歲就要自己睡。哥哥都十九了,更要自己睡,不用緹慕jiejie陪。” 當真童言無忌,霍暻剛接完八通電話,懶得和小老幺計較,端起雙臂嗤笑反問:“那怎么?我讓她陪你睡?哄你?阿爸就高興了?” 小霍陽被當面戳破,面頰通紅,背起小手低頭,全然xiele方才重復阿爸“圣旨”的底氣,扭捏請求,“可以嗎?暻哥哥,我一個人睡不著,想讓緹慕jiejie講故事聽。” “當然不行。”俊美少年軒眉橫立,“她陪我睡是壯大家族,哄你睡那是浪費青春。” 小娃娃聽不懂壯大家族和浪費青春,只知道暻哥哥不同意,小臉失落耷拉,氣呼呼揪著沙發邊沿不肯松手。 見狀,霍暻恣意肆笑,伸手揉小老弟圓腦瓜,“男人心胸得寬,等你上學,自然有人把小丫頭送到宿舍陪你玩兒。” “為什么?”小弟弟雙眸睜得清亮,“哥哥你上學以后就有人陪了嗎?” “還行,不過就是多買份兒飯,消停待一晚上,別打擾我看球就行。”對此深有體驗的哥哥現身說法。 小老幺聽罷嫌棄嘟囔一句“好無聊”,顯然并不滿意哥哥口中離家上學的生活。 “那你還想干什么?”霍暻好閑,黑眸打量才長齊牙的弟弟,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又問:“你能干什么?” 小老幺神采奕奕,“一個給我講故事,一個和我玩小汽車,一個哄我睡覺,還有一個陪我看動畫片。” 好家伙,人不大,滿肚子花花腸子。霍暻桀然失笑,“真有出息,比阿曜敢想。” 小弟弟被哥哥笑得怔懵,問:“曜哥哥上學沒人陪嗎?” “你曜哥屬于內定選手。”霍暻攤手以示遺憾,“他做夢的路都被你察婭jiejie堵死了。” 內定選手又是甚?暻哥哥講話好難懂。 小霍陽伸手捋順頭頂被揉亂的碎發,正見曦jiejie姍姍而來,張臂跑去抱住jiejie雙腿,仰起小臉,好奇求證:“jiejie,暻哥哥說上學后就有人帶小jiejie陪我了,是真的嗎?” “什么?”霍曦垂首,驚詫于小弟弟的大膽發言,再看向沙發上滿面事不關己的大少爺,無奈喚聲,“哥,你又在和陽陽亂說了,以前上學荼毒阿曜,現在三歲小孩你也不放過。” 霍暻拿起手機從meimei埋怨的目光中起身,見她一個人進客廳,問:“你把我的人拐哪兒了?” 方才霍曦上樓只想尋緹慕說說話,想不到他在,后來女生時間講悄悄話,他也不摻和,半小時一到,他準時找meimei要人。 “緹慕meimei在陪mama切水果。”霍曦應著哥哥的話,纖手溫柔握住弟弟小手,“陽陽和jiejie去花園散步好嗎?等梭沙哥哥回來我們就能吃飯了。” 曦jiejie的溫婉大方足以令小男孩將暻哥哥講的話拋諸腦后,霍陽胳膊伸直,頭側仰,眼睛不離jiejie嬌顏,握緊jiejie纖手興沖沖向外走。 長子目送心花怒放的小老幺跟meimei走出大宅玻璃門,只覺這小玩意兒長大,八成是個不折不扣的敗家子兒。 這些兄弟只有阿曜還算稱他的心,起碼腦子還算清醒。 —— 中國北京,五星級酒店。 68層行政套房開了兩間,一間是外公外孫,一間是外婆和外孫媳婦。 在外,人們只知兩位學術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來清華參加教研會,順便帶兩個讀高中的孫輩感受校園文化。書香世家行事并不招搖,也不會逢人吹噓家里背景,免得招致無妄之災。 茶余飯后,外公同外孫對弈,棋局焦灼,黑白棋子各占半壁江山。 十六歲的少年身形高頎,清朗俊逸,盡管年輕有余,行棋卻不落下風。 老教授戴金絲邊眼鏡,一覽棋面,嘆贊,“我老了,比不上你們年輕人,真是下不動了。” 清逸少年謙遜頷首,“是外公手下留情一直在讓我。” 外公拾起外孫所用白子,不忘對孫輩們稍作評價,“你下棋可比你哥收斂得多。小暻那孩子心氣太高,棋風殺戾太重,喜歡趕盡殺絕,暴烈秉性和你父親差不離,在獄里待半年,能磨磨他的銳氣也可。” 霍曜平添幾分慚愧,道:“可能因為暻哥和阿爸一樣負擔太重了。” “所以是你父親還是你哥讓你帶小婭來北京避難?” “外公,我...”他被問得一時語塞。 “孩子,外公教了一輩子書,現在眼也花了,可不代表外公是老糊涂。” 年逾六旬的藍老教授摘下金絲眼鏡擱進眼鏡盒,也儒雅斯文了一輩子,現今思念遠在異國他鄉的女兒和孫輩們更是心焦得不免濕了眼眶。 “你母親向來都是報喜不報憂,我也相信你父親能平定新聞報道里的軍事暴亂。可這次如若不是家里出了大事,你斷然不會帶小婭離開昆明來北京。” 面對外公,霍曜心懷愧怍,他所受的家族教育不允許自己將實情全盤托出,也不能和外公外婆說,暻哥剛出獄險些被暗殺,jiejie在上學路上慘遭綁架,下一個——是自己。 而他僅僅能做的,無非是離開,可內疚感與日俱增,他也會日日捫心自問,自己憑什么享福躲清閑? 叮鈴——門鈴響起,打破僵局。 “對不起,外公。”霍曜為自己的三緘其口自責,“您放心,無論仰光發生什么事端,也不會傷害到阿媽和jiejie。” “好孩子,這話聽著耳熟。”藍老教授雙鬢斑白,嘆了聲,“一晃,居然二十年了。” 外面門鈴聲再響,外公和藹拍了拍外孫肩膀,道了聲,“去吧。”說罷起身走向臥室休息。 霍曜看向空余外公所執黑子的棋盤,的確,黑子布局縝密更勝一籌。他知道是自己輸了,外公不僅讓過自己,也讓過暻哥,兩個外孫年輕激進的心,在老教授手下棋盤中無所遁形。 他起身替外公關上房門,回身走去玄關,剛打開大門,嬌俏靈動的少女撞入他胸膛,急道:“再不開門,我就要給你打電話了。又怕外公覺得我不禮貌,也不敢多摁門鈴。” 青梅竹馬倚著走廊墻壁相擁,這里不是學校,已不必在乎老師同學們的眼光。他們身份顯赫,地位相當,軍政頂層聯姻的新聞早已傳遍伊洛瓦底江兩千里沿岸,是公認的門當戶對。 “我出的數學題都寫完了?” “沒有,太難了,一道也不會。” “我記得請外婆看著你,做不完不能出門。” “噓!” 清雋少年長臂輕攏住小未婚妻腰身,她的熱情一如既往地俘獲著他的沉靜,感性和理性同時提醒著他,自己早就選了和暻哥相悖的路。 誰也不是天生愿意放棄,出生在動蕩混亂的土地上,搶奪資源才是生存之本。父親教會兒子們認清弱rou強食的世界,還要防止他們兄弟鬩墻。 可幼年不懂事,明里暗里他也曾和暻哥爭過。 暻哥不許旁人亂動房里東西,無妨,自己會去請管家置辦和暻哥一模一樣的物件兒。 小到玩具掛件,大到兩架相同名貴的大提琴,甚至暻哥一貫能逃則逃的教養啟蒙課,他都會完成的盡善盡美。 到頭得來的,也只不過是父親一句“做得好”,可再樸素的稱贊,對小孩子而言也是莫大肯定,畢竟他幾乎不曾聽過父親夸過暻哥,這也是從長輩眼中獲取不同對待的唯一方式。 這種心態一直持續到他六歲,那年,上小學的哥哥jiejie們放假回家,啟蒙課照舊枯燥無趣,暻哥照舊逃課逃到無影無蹤,和照舊練習完畢,等待父親說聲“做得好”的自己。 可惜那日變數有兩。 一是滂沱大雨,二是父親回家后只摸了摸二兒子的頭,面色冷戾,一言不發。 怪只怪小孩子嫉妒心作祟,又難以承受鋪天蓋地的失落。終年壓抑累月之下,他冒雨沖出家門將琴譜摔進泥土,全身濕透,牙齒打顫,怒到握緊拳頭杵在哥哥房門前許久才推開門。 可素來溫文爾雅的曜少爺不會放肆行事,學不會哥哥耍脾氣砸東西的架子,目光鎖定角落處擱置的大提琴。 自己也有一把,和哥哥出自同一位意大利名家之手。 最后等mama焦急萬分推開門,只見他躺在冰冷地磚上,渾渾噩噩發著高燒,雙手傷痕累累,地面鮮血干涸凝固,身邊碎了一把斷弦的沾血大提琴。 六歲的弟弟徒手拽斷琴弦發高燒,九歲的哥哥主動承擔挨罰關禁閉。 他燒了一天一夜,他也餓了一天一夜。 再后來,懂事了,離家去仰光和哥哥jiejie一起讀國際學校。兩兄弟打籃球,坐在旁邊橫椅上間歇休息,閑聊之余,他有意無意問起暻哥當年為何甘愿受罰,分明是自己荒唐犯錯。 “那天阿爸手底下有位老長官在湄公河繳毒任務中犧牲了。” “一把破琴也不值兩個錢,你哪天扯不行,非撞阿爸槍口上。阿爸當時確實想讓你長記性,可你倒在我屋里,萬一你挨罰落下后遺癥,我以后日子還過不過?” “阿曜,別學我,你從來不是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