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機會
眼睛費勁地睜開,模模糊糊,視野里的黑暗,被昏黃的燭光緩緩替代。 腦子里第一個竄出的念頭,就是意識消失前他還在記掛的話。 “記得差人來拿……” 阿桑……他答應了阿桑的…… 玉佩! “嘶——” 頭腦還沒清醒,后背被牽扯的疼就率先闖入神經。 “公子別動!王大夫千叮萬囑,傷及筋骨,稍有差池,可就耽誤了!” 云祥不敢動手攔,生怕激得自家主子動作更大,只能在一旁出言勸阻。 可云岑的手還是不管不顧地在腰間摸索,聲音嘶啞低弱,重復,“玉,玉佩……” 云祥一聽,馬上放棄無意義的勸阻,快速將之前收好的麒麟玉佩尋了出來。 云家小公子的玉飾何其之多,平時賞人是家常便飯不說,幼時更是曾為了知道詩詞描寫里的“玉碎”究竟好不好聽,摔了十幾塊上品美玉,云祥怎么知道他現在心心念念的是哪一個? 原因再簡單不過,能被公子萬分寶貝,一醒來就要拿到的,從來就只有象征著和長公主婚約的那一枚。 “在這呢,公子。”云祥急忙將玉佩小心捧過去。 緊緊攥著玉佩,感受到熟悉的溫涼觸感,凹凸不平的紋樣,云岑心下很快冷靜清明了些,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回了云府。 此刻,他正趴在床上,整個上身裹滿了紗,顯然背上鞭傷已經被處理妥當,身上還另換了件干凈輕薄的單衣。 “公子醒了!” 外間一眾仆從聽到動靜,很快就悄聲走了進來,安靜麻利地各司其職。 云岑向來嫌麻煩,不喜被人喂食,哪怕現在這般不便,也還是接過溫度適宜的湯藥,一飲而盡。 下人們生怕小公子傷口更嚴重了,面上縱使為難,卻根本不敢忤逆他。 云岑動作間不慎又牽動了后背的傷,苦澀和疼痛一齊蔓延,他眉頭緊皺,沉聲問道:“什么時辰了?母親怎么樣?沒嚇著吧?” “快寅時了。夫人開始是有些驚嚇,哭了好一會兒,陪了大半夜,半個時辰前才回去,現已經睡下了。” 云祥流暢回答完,又補上一句,“夫人讓我們等公子醒了就去喚她起來。” 雖然夫人下了命令,可是公子房里的事,自然應當是公子做主。 “別去打擾她了。”云岑心中泛起愧疚,重新趴好后,他摩挲著玉佩,又低聲問:“父親那里呢?” “九公子說,公子還沒醒,一切等先問過公子,再通傳大將軍。” “聽安公公說,是公子酒后沖撞了圣駕,公子還記得大概情況嗎?”云祥一臉著急擔憂。 “九公子還說,公子醒后,務必要好好回憶一番,理清情況。” 云岑聞言眸光一閃,扯了扯嘴角,云秩行事還真是謹慎小心。回憶?有什么好回憶的?全賴給酒就是了。 云岑眨了眨眼,虛弱,又心懷希冀地問:“阿桑……有沒有……傳話?” 未免人多想,他又加上一句,“她知道我被罰了嗎?” “長公主?奴才不清楚。”云祥心口一下子提了起來,比之前的回答要小心許多。不能直接說沒有,公子不會喜歡聽的。 “奴才是在宮門口接的您,只見到了安公公。” 有點失望,云岑的眸子黯淡了些,可手中的玉佩又讓他突然想到,最后一鞭落下時,他沒忍住昏過去了,那是誰通知了阿桑?陛下身邊的安公公? 看到了那一幕,在皇上盛怒的情況下,居然還有膽子幫他聯系阿桑? 莫非,是阿桑特意吩咐的? 失望一掃而空,云岑頓時心生竊喜。原本艷麗的臉龐因為失血而變得有些蒼白,此時,他的臉不自覺有些升溫,竟恢復了些往日的神采光芒。 那嘴角勾起的弧度,眸中閃過的甜蜜歡喜,熟悉他的人一看,就能猜出他在想誰。 第二日,面對母親的詢問,云岑安慰一番后,只說,大醉一場,醒來他什么都不記得了。 云秩和幾個兄弟前來探望時,意外見云岑除了面色不太好外,心情竟然如常。 稍一思量,云秩就明白了原因。看來,沒人告訴他。 于是,好心的他,悠哉悠哉地在閑聊時拋下一句,“王大夫說,這一個月你都不能下床。” “什么!” 那阿桑的及笄禮他豈不是去不成了? 眼見云岑一臉的震驚著急,云秩心中幸災樂禍,眸色意味深長,難以捉摸,語氣卻相當隨意。 “所以,我的馬車,你這段時間是不是用不上了?” “那可不一定。”云岑心底煩躁,眉頭一皺,立刻不服氣地反駁,“我痊愈的速度一向遠超常人。” “也是,這次你小心些,好好遵從醫囑的話,說不定很快就能下床了。”云秩點點頭,笑了笑,心想,不,你一定用不上了,而我,則有機會了。 眾人只當云秩是為了讓云岑養傷時安生些,畢竟大家都知道云岑一向閑不住,根本猜不到云秩那些藏在暗處,見不得人的心思。 一想到能和長公主接觸,哪怕云秩自詡冷靜淡定,他也沒辦將從昨晚到現在,心中不斷涌現的雀躍緊張平復半分,他有預感,隨著時日一點一點臨近,這些情緒只會愈演愈烈。 至于別的,什么心虛,什么對兄弟的愧疚,在滿心期待的對比之下,都顯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