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危險
“殿下……”高淼脈搏再無一絲回轉的可能,蟬雨終于放棄了,“蟬雨無能……” 蟬雨的語氣低沉失落,看過來的目光里滿是懊惱自責。 玄扶桑見她如此,眉頭一皺,快步向她走去,柔聲安撫,“事發突然,怎么能說是你無能呢?” 蘇溫看著玄扶桑的背影,看著她彎下身低聲安慰蟬雨,他的手輕輕拂過小臂上緊緊纏繞的絲帕,總感覺上面還殘存著她的溫暖。 他面上勾起一絲無奈的笑,心中忍不住嘆氣。 殿下,純粹只是為了騙取屬下忠心的人,是不會問那種話的。 再者,無緣無故平添猜疑,根本不是您的作風。 雖然蟬雨放棄了,梅雨這邊卻是仍然還在搜尋。 其實在此之前他們就潛入這里搜過一遍了,如今又搜一遍也只是不死心而已。 瞥到他們幾個的身影,蘇溫又想到了一件事。 暗衛營的毒有那么多種,可這么多年來,一樣都沒有用在金烏的人身上。 明明這種控制屬下的法子最簡單有效,殿下卻沒有用。 金烏這把暗處的刀雖是先帝給的,可殿下從未完全把它視為工具。 蘇溫總覺得,殿下更像是把金烏當成了一顆種子,長年累月,日夜栽培,修剪枝葉,澆水滅蟲。 傾注心血,是為了摘果實不假,但蘇溫覺得,欣賞它發芽,生長,開花的心也是真的。 看到高鑫動了,蘇溫回過神來。 她就像剛剛才擁有靈魂的傀儡木偶,淚水止不住地涌出來,看著高淼那雙沒了光彩的眼睛,她僵硬緩慢地伸手覆了上去。 “殿下,那些名單,想必愚弟早就毀了。不過,民女曾經瞞著父親偷偷看過,依稀還記得一些。” “哦?那之前的說辭,是在騙本殿嗎?”玄扶桑并未動怒,反倒覺得有點好笑。 高鑫的淚一下子止住了。 梅雨幾個人停了搜索的動作,瞬間便無聲地將高鑫包圍起來。 沒人拔刀,但每個人的身體已經緊繃起來,所有人都在靜待玄扶桑的命令。 “殿下,民女……” “他的尸首,你打算怎么處理?”玄扶桑打斷了她的解釋,不是不耐煩,而是真心詢問。 她本來也只是想逗逗她而已。 高鑫一愣,反應過來,急忙跪下行禮,“多謝殿下。” “我們身份特殊,現在又在下雨,安葬起來太麻煩了,不如,”她的聲音顫抖起來,頓了頓,深呼一口氣,“不如毀尸滅跡來得干凈。” 玄扶桑了然地點了點頭,這種事,金烏做起來并不生疏。 “殿下不覺得民女薄情寡義嗎?”玄扶桑的反應有些出乎高鑫的意料。 或許是因為眼前的貴人給她的感覺實在是太溫柔寬容了,以至于她居然敢把心里話問出來。 “本殿只會關心自己感興趣的事,至于別的,本殿為什么浪費心神去妄下論斷?”玄扶桑不甚在意,微微一笑。 “殿下,殿下可否,如果殿下信得過民女的話,不如把計劃稍作修改,民女,愿代愚弟前往蒼國。”她心里很是忐忑不安。 “其實,從一開始,本殿想要的就是你。”玄扶桑直視她的眼睛,語調緩慢,語氣堅定。 高鑫雙眸一亮,這一刻她終于在心底認定,投靠玄扶桑的這條路,自己賭對了。 一顆心就此安定,不再慌亂。 “殿下,能否延后兩天?待民女與小磊交代完瑣事,一定即刻出發,絕不耽誤行程。” 玄扶桑微微偏眸看了眼高淼的尸首,點頭應允。 其實她覺得高鑫的經歷和她挺像的。一樣父母雙亡,帶著弟弟生活。 區別在于,高鑫有兩個弟弟,死了一個分別多年,已經離心的弟弟,還有另一個,相依為命,分外聽話的弟弟。 可玄扶桑只有一個弟弟。 這世上,皇室血脈雖然還有幾支,但關系淡薄,實在談不上什么血濃于水。 她真正的親人,實際上剩下玄瑞辰一個了。 玄扶桑想,如果辰兒死了……那她就又要像前世那般,孑然一身,無牽無掛…… 不知道怎么回事,衛戎的身影忽然出現在腦海里。 自從四季齋一別,這幾天,他一直都借故身體不適,不曾上朝。 她知道他并有沒有不舒服,只是想躲她。她想,他大概是在害怕她追問那日被云岑來信截斷的話題。 這種小事,玄扶桑一向尊重衛戎的心情,他堅決不想繼續的話,她自然不想強求。這幾天也一直都順著他的意愿,沒有找過他。 只是此時此刻,莫名有點想見他。 “殿下,煙雨那邊來了信……”蘇溫一邊為玄扶桑執傘,一邊在稟告公主府的事。 “陛下現在還在公主府里等著。” 遠處的雨聲在樹葉上,近處的雨聲在傘上。 動中顯靜,仿佛天地間只剩了這場雨。 “我現在不想回去。” “等梅雨忙完這邊的事,便讓她先回去吧。回去后,找煙雨,讓她傳話給辰兒,就說……說我還是很困,想接著睡,晚宴不想去了,辰兒你先回宮吧,別來擾我。” 玄扶桑閉上眼深呼吸了下,夾雜著淡淡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氣,仿佛將縈繞周身的血腥味沖淡了很多。 她興致一起,眼睛一亮,快走四五步走出了傘外。 蘇溫雖然第一時間察覺了玄扶桑的意圖,但腳下還是本能性的跟了一步,又硬生生止住了。 玄扶桑在雨中閉著眼微微仰頭,轉了個圈,隨后,面向蘇溫,她睜開眼,笑著問道:“蘇溫,你說,表哥他現在會不會在白淵寺?” 玄扶桑的笑容里有些期待,眼睛在雨絲珠簾的襯托下更加水潤。 殿下沒有剛才那么不開心了。 蘇溫覺得自己本該松口氣的,睫毛卻逃避性地垂下了幾分,手指暗暗緊了緊傘柄,不敢再看她的笑。 他沒有立刻回應玄扶桑。 他能猜到,玄扶桑下一句要說什么。 “我們去白淵寺看看吧。” 果然……蘇溫想,如果煙雨在,她一定會出言勸阻。 “殿下,天不早了,下著雨,路上濕滑,而且世子不一定在,我們還是別去了吧。” 蘇溫也想這么說,但他沒有。 “是,殿下。”他只是微笑著,恭敬地點頭應答。 到了白淵寺,居然真的見到了衛世子的馬車。 從守門的小和尚口中得知,衛世子的確就在里面。 世子殿下是下雨前來的,本想等雨停了再走,可雨卻遲遲沒有要停的意思。 蘇溫有時候真的不得不佩服這對表兄妹的心有靈犀。 只是,不管這種默契是出于天生的直覺或是出于對彼此的了解程度,他都覺得,二人親密的有點危險了。 因為不知道衛戎具體在哪里,要找人的話,兩個人躲在一把傘下就有些不方便了。 于是,玄扶桑拒絕了蘇溫為她撐傘,獨自撐了一把傘走在前面。 她步伐輕快,一邊尋人一邊悠哉悠哉地賞景,顯然心情不錯。 蘇溫一個人撐著傘默默跟在玄扶桑身后。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影響,胸口有些悶,像是罩了層不透氣的紗。 他抬頭望了望遠處,云霧朦朧,天色欲晚。 這雨怎么似乎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