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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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燁然來到二十六樓,A座間被一扇防盜門隔住,門后好像沒有生活痕跡。他不知道A座住戶是否已經搬遷,依舊鼓足勇氣敲響防盜門。 十秒后,一個平頭圓臉的中年肥男走來開門,揉著無神的眼睛說:“誰?” “您好,請問您是云滿桃的家人嗎?我是我是她的朋友,我來看看她。” 肥男聽到云滿桃三字雙眼放光,隨即露出猥瑣的笑容,說:“是桃桃朋友,快進來。”他打開防盜門,弓著腰歡迎。 “她云滿桃她人呢?”齊燁然看出肥男的不對勁,沒有立刻入座,警惕地問。 “哦,她啊她在工作,你不知道吧?”肥男不懷好意地jian笑道,“很累的哦。” “您是” “我是云滿桃爸爸,黃澤龍。”肥男給來客倒上一杯熱茶,嘻嘻笑道,“你找她什么事?” “我想了解她的近況,我們是高中同學,有好久沒聯系了,”齊燁然撓著后腦勺,“您有她的手機號嗎?” “有啊有啊,我給你,”黃澤龍翻出手機里一串號碼展示給來客,“這個就是她的號碼。” 齊燁然猛地問:“她是不是結婚了?” “什么?”黃澤龍摸不著頭腦,“怎么會呢,她不可能結婚的。” “不可能結婚?為什么不可能?” “哦我是說她脾氣不好,總是發瘋,和哪個男人都合不來的,所以不可能結婚!”黃澤龍趕緊給自己打圓場,心里還在奇怪云滿桃結婚一事。 “不過,年輕人,你是怎么知道她結婚的?” “沒什么,”齊燁然把快脫口而出的話憋回肚子里,和善地笑,“沒什么,可能是我記錯了。” “看樣子云滿桃不和你住一起,”齊燁然環顧四周,發覺這間房屋充斥著yin穢氣息,“那她在哪里工作,你知道嗎?” “嘿嘿,她不讓別人知道,你不會知道也不想知道的。”黃澤龍賤賤一笑,翹起二郎腿,褲襠處軟綿綿的小玩意兒被擠出形狀。 客廳燈光昏暗,電視柜后擺放了一些色情用品,墻壁上隱約可見男女的裸體畫作,餐桌上放置zigong樣式的托盤,連酒杯都是模擬男性陽物的形態。齊燁然頓感呼吸困難,他扔下補品,找借口稱母親等他回家吃飯,做過道別趕快離開了。 對面的高樓樓頂上,一個黑色身影正注視著黃澤龍的26層。今晚是元仲聞監視黃澤龍的第二夜,他要摸清對方的夜間作息規律,然后趁他不備時殺掉他。黃澤龍昨晚找了幾名應召女來家里,連窗簾都沒拉緊就直接貼在玻璃窗上親熱,而今晚他會見的卻是個年輕男人。 元仲聞用望遠鏡觀察黃澤龍的一舉一動,但由于觀察范圍有限,他便又在耳朵上捆了耳機。今早黃澤龍離開后,元仲聞就在他家里安裝了竊聽器,所以即使看不清屋內情況,他也可以通過竊聽器了解年輕人和黃澤龍的對話內容。 年輕男人說“再會”后,緊繃的關門聲砸向元仲聞耳膜。他不耐煩地捻滅香煙,將煙頭包進紙巾塞入口袋,當他舉起望遠鏡再次投向二十六層時,黃澤龍居然鬼鬼祟祟地拉上了窗簾。 “cao,王八蛋”元仲聞暗自罵道。 竊聽耳機里傳來黃澤龍的喘氣和黃片里的呻吟,元仲聞調小聲音,踹了腳墻壁:“老王八蛋,畜生。” “哎,太爽了太爽了,”黃澤龍笑道,“不過還是沒和我的親親桃桃在一起幸福。我真沒用,如果不是欠錢也沒必要把桃桃賣出去。” 等在冷風里的元仲聞手腳冰涼,他恨自己不能立刻殺掉黃澤龍,再次狠狠踢向墻壁,咒罵道:“這個王八蛋,等我來砍死你!” 沒等元仲聞發泄完憤怒,耳機里傳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黃澤龍的嗓子撕裂著哀求道:“求求你!求你!不要殺不要殺我啊!!” 元仲聞聽見刀切斷皮rou和血如泉涌的聲音,緊接著一陣陣剁碎骨頭的噼啪聲傳來,而黃澤龍的意yin消失在耳機中。 他緊捂耳機要聽得更仔細,一陣腳步聲卻越來越近,咚咚咚 “又是誰?真麻煩”竊聽器被人取走了。那人說“麻煩”的聲音低沉沙啞,拆除竊聽器的動作暴力兇猛,沒幾秒耳機里便傳來“噼啪——茲——”的噪音。 元仲聞再望向二十六層,黃澤龍的窗戶依舊被窗簾緊封,紋絲不動。元仲聞很快意識到黃澤龍招惹的仇人還不少,居然有人趕在他之前干掉了肥男。冒冷汗的激動未持續很久,他的腦子里閃過一根驚悚的弦:會不會有人殺死黃澤龍并把罪責推給自己? 殺手仔細回憶在竊聽器上動的手腳:他破壞了二十六層樓道里的監控器,后來又裝扮成外賣小哥進入樓內,戴手套將竊聽器裝在電視機后,這一切應該沒出差錯。緊繃的弦稍稍放松,他又將目光投向對面。 等二十六層窗簾后燈光徹底閉掉,一元仲聞才離開樓頂。接下去幾天里沒有陌生人找他麻煩,元仲聞對黃澤龍意外被害一事便放松了警惕。 章奉仁近些天不在老巢,元仲聞也沒收取人首級的任務,他把自己鎖在家中,仔細端詳柳間雨閣樓遺落的小畫。 云滿桃在哪兒?她人還好嗎?元仲聞的手指拂過畫上的花草,粉色的花骨朵就同云滿桃粉色的臉蛋,元仲聞還記得她臉頰的吻感——細膩、柔軟又甜蜜,像親吻上了一片云朵。 一個人的時候元仲聞會有雜七雜八溫馨的念頭,比如結束殺手生涯去伊奠之東買一棟小房子,每天給自己做美味的飯菜,開墾一間菜園種植蔬菜水果,養一只狗和一只貓,過上安靜平和的養老生活,最后趕在絕癥前期自殺。 云滿桃正為了這樣的生活拼命工作。她放棄單休假日到南坪灣公園給游客畫畫,云滿桃不僅畫人物肖像,還畫公園美景,盡管許多問價人是上前觀看她的樣貌,而非真正有意購買,她還是兢兢業業地畫。畫畫是現在為數不多能使她超脫于現實的途徑了。 忙里偷閑時云滿桃會畫元仲聞。與殺手自卑的念頭正相反,云滿桃希望永遠記住元仲聞,把他最英俊最溫柔的樣子記錄在畫紙上就是她目前能做的一切。 員工宿舍的每個深夜都充滿活力和熱情,今晚云滿桃沒有精力體會她們的歡樂,獨自貓在陽臺上畫畫。今天是女老板的生日,她特地提前下班買來蛋糕和員工們一起慶祝。 “小云你怎么不來吃蛋糕?”老板悄悄走到云滿桃身邊,女孩連忙關掉照亮畫面的小燈,應付她自己已經忙完了。 “忙完了就去吃蛋糕呀!”老板拍拍她的肩膀,疑惑的雙眼緊盯住云滿桃。元滿桃像被老板看穿了心思,尷尬地低頭收拾自己的畫作。 “我飽了,不想吃東西,謝謝老板。” “那我陪你聊聊天?”黑暗中老板睜大眼睛,上下打量云滿桃。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老板松開搭在云滿桃身上的手,“你愿意跟我們繼續火鍋城的事業嗎?” 云滿桃咽了口口水,搖頭說:“我還沒打算。也許去也許去伊奠之東?” “這是什么地方?”老板轉轉眼珠,“伊奠之東?” “不知道。”云滿桃想趕緊結束談話,冷淡回復她。 “落荏洲呢?你怎么沒有去落荏洲的想法?” “落荏洲”云滿桃一聽落荏洲就想到齊燁然,不禁想干嘔,“我不喜歡落荏洲,再說定居落荏洲的要求太高了,要么是資產有幾千萬,要么是有人脈,可我一無所有,怎么能在落荏洲定居呢 “我可以給你雇主擔保,帶你去落荏洲,”老板帶些傷感說道,“你還想去嗎?” 云滿桃不認為老板會無條件保護關愛別人,雖然她是個善良的人,但她不信世上有人能這么好心幫助她脫胎換骨,迎接新生。 “不去,我不想拖累您。”云滿桃加快收拾顏料的速度,“我一輩子都不會去落荏洲的,我去了只會給您添麻煩。” “你有喜歡的人了?”老板敏銳地笑笑,肯定道,“你有喜歡的男人。” 云滿桃驚訝地看著老板,等老板與她四目相接她又搖搖頭:“不是,我沒有。” “他不在落荏洲,他就在這兒,”老板嬉笑道,“我猜人心思很準的,你心里想什么我一瞧你臉色就知道。” “人生短短幾十年,如果你喜歡他為什么不去追求他?”老板不解地問,“如果是他把你拒絕了,你又為什么不甘地記得他?” “他沒有!很多事情您都不知道,”云滿桃害怕說多就要把自己不堪的往事抖個明白,推辭道,“我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他說離他遠點就是對我最好的保護,他說他這輩子都不會結婚生子,因為因為他是罪人!所以,所以我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老板皺著眉頭,唏噓著笑道:“以前也有一個女人這么跟我說,說她的男人永遠不會和她在一起,也說過分離是對她最好的保護這種話。你知道她的男人是什么人嗎?” 云滿桃沒有回應,老板冷笑一聲,清脆的聲音響在云滿桃耳畔:“她的男人是殺了近千人的殺手,落荏洲頭號通緝犯之一,行業中稱他為‘鬼刀”,死時年僅三十歲,身體被炸得亂七八糟碎在海邊。” “他沒有妻子孩子,沒有父親母親,沒人給他收尸,”老板戲謔地說,“最后尸體被海鷗吃光了。” 老板凝視著低頭不語的云滿桃,呵呵笑起來。 “他是殺手,那你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