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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日是個周六,利沅從墓園回到南山,正好收到她的錄取通知書。 辭職讀研這件事她沒有和任何人商量過,直到此時利征弘才知情。父女分坐斜對的兩張沙發,錄取通知書平放在茶幾上,沒人去看它。 今天利征弘應邀去朋友開的度假村避暑消閑順便維護關系,早上出門,晚飯前回來,才剛換了衣服。他的肢體語言放松,眉頭和語調一般平穩,問道:“這么好的工作,為什么放棄?” 然而,不說她和冉如意住的前八年,從她住進這棟別墅開始算起,到今天他們也當了十五年的父女,她哪怕閉著眼睛不看利征弘都知道他心里什么態度。 利沅說:“廖處長來了以后加班太多,適應不了工作強度。” “是這樣嗎?適應不了,還能一邊工作一邊考研?不是因為隔壁時家那個小子嗎?” 利沅:“也有這個原因。” 利征弘:“我記得當時他家人送他回國,說他還有三年。現在三年應該到了吧?”③0??.???溈泍呅唯嬄梿載棢址 請菿③0??.???閱dú 利沅抿了下嘴,“他的狀態很理想,有更多時間。” “哦,”利征弘點了點頭,“一兩天、一兩個月?你就為了多出來的這點時間辭了工作跑到學校去讀書?” “我的學校不好嗎?還是專業不好?” “沒說不好。我只是想聽聽你對未來的規劃。”利征弘擺出傾聽的姿態。 利沅沉默著。她要以什么為節點來進行規劃?她不愿去想那一天的到來,遑論在那之后的規劃。 談話的主導權回到利征弘手中,他道:“我不關心他有多少時間,我只看到你在浪費你自己的時間。如果他活不長,你辭職有什么意義?如果他運氣好又活三年,你是要繼續讀博士拖著,還是再找一份輕松省事的工作?” 利沅輕輕咬住了后牙,討厭他隨口丈量時云星生命的態度。 “這些年你的人生規劃都圍繞他來制定,就算你有能力每一步選到最好的還是在原地打轉。你的路在哪里你想過嗎?利沅,現在是你事業積累發展的黃金時間,你就打算為了一個男人荒廢自己的人生嗎?” 利沅鄭重道:“他是我的親人、愛人,是我人生重要的一部分,我不覺得這樣叫‘荒廢’。” “你們有什么血緣關系?”利征弘大感荒謬,“愛人?他連最基本的活著都不能保證,有什么資格當你的愛人?” 利沅毫不猶豫道:“他愛我陪伴我,我媽去世以后他為我付出最多,怎么沒有資格?” 利征弘為她的冥頑不靈而發怒,抬高聲音說:“你是我利征弘的女兒,你的人生怎么能被小情小愛牽絆住?!把目光放長遠,未來無數巨大的成就只等著你伸手,那些東西比一個男人重要得多!到時候外面愿意愛你、陪伴你、為你付出的男人車載斗量,還差他一個時云星嗎?” 利沅聞言卻是勃然變色,沖口而出:“我是冉如意的女兒!我叫冉元,你給我取的名字你忘了嗎?我mama才是為了一個男人放棄自己的人生,連命都沒了現在就躺在墳墓底下!” 猝然的爆發后,整棟屋子寂然無聲。 利沅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她吞咽了下唾液,聲音仍然輕顫,質問父親:“家人病重的時候,放棄一些可能重要的東西,抽出時間陪伴他,難道有錯嗎?如果因為我的照顧他能多活一些時間,這是壞事嗎?” 今天是冉如意的忌日,利征弘再一次記起。 妻子樊萱早晨送他出門時提醒過他,叫他不忙的話回來陪利沅一起吃晚飯。他回到家,接著和利沅發生爭吵,因為面對相似的局面他們做出了不同選擇。 憶起那個安靜病逝的女人,這么多年里他難免也想過,當初冉如意病中他的漠不關心是否導致她更早一步撒手人寰。 這是他與利沅之間最大的矛盾。 隨著冉如意的離世,這個矛盾永遠無法解開。 利征弘沒有顏面再說什么。 爭吵過后,父女兩人幾乎零交流。 利沅其實沒在情緒里陷太久,不過對著利征弘還有氣沒散干凈。 逝者已逝,不必時時悼念,她有自己的生活,時云星是她當下生活里的重點。 利沅從來不認為自己在犧牲,她做的都是自己想做的事。她以為時云星懂這一點,因為他們已經相伴多年,是最親密的人。 聽著時云星羅列理由,利沅有些茫然。他不了解她嗎? 他說想要降低見面的頻率,退回原來的關系,認為長遠來看這樣對她更好,說得認真懇切,出自誠心實意。 利沅禁不住思索著,然后想明白:他了解她。只是愧疚太重不能承受。 或許他意識不到這層原因。 利沅沒有長篇大論地勸解,她不會逼迫他去接受什么,既然他有了決定,她尊重他的選擇。 日復一日親密無間和每隔一段時間再見,哪一種對她更好,沒有答案。 兩條路只能走一條,只能走一次,她走上去了就一路向前。 提出辭職之后還要交接一個月。 廖處長總體上是個人,雖然因為私生女身份在工作上為難過她,現在利沅要走,在他眼里就是認輸了,遂大手一揮不再安排她加班。 時云星那邊不需要每天過去,家里也不是很想住,利沅打算搬出來,有時下了班就到學校附近看看房子,等到開學往返更方便。 ——自慰的時候也能放肆地叫。 利沅對按摩棒很滿意,可以自選形狀粗細,連續震一個小時不停,想快就快,想慢就慢,還有多種多樣的模式設定。 和時云星zuoai后,她漸漸適應了欲望在身體里作用,對自己的身體越探索越喜歡,也發現了自己性欲相對強烈的事實,狀態好的時候她每天都想要,按摩棒就成為了時云星的補充。 她眼里沒有過別的選項。 但現在似乎也可以看一看,畢竟按摩棒用多了手酸。 離職當天一身輕松,辦公室的私人物品已經提前拿走,她沒有等到下班時間也沒和任何人打招呼,免去客套相送的場面。 從一樓大門走出去正好看到閔清質辦事回來,修長的身形,得體的襯衣西褲,走在院子里格外清爽。 去年單位只招了他們兩個,照理說同一年進單位,關系應該比別人熟絡,但他們很少來往。 辦公室的熱心jiejie曾經想撮合他們,男的俊、女的美,一個書香門第、一個家產豐厚,當是般配,但兩個人都沒這個意思,客客氣氣不來電,也就作罷。 大門到院子有幾層臺階,利沅和閔清質互相點頭致意,隨后各自低頭看路,利沅下臺階,閔清質上臺階。 走到平地上,利沅聽見他叫她名字。 “利沅。” 她回身看向站在臺階頂端的閔清質,對視著等了兩秒他才說話:“今天離職?” “嗯。”她點了下頭。 他們倆工作內容沒有交集,利沅困惑他為什么叫住她。她覺得閔清質也沒想好,又停頓一會兒才對她說:“快到高峰期,去南山可能堵車。” “我搬家了。”利沅說。 “是嗎?” 這句倒是接得快,看上去沒經過思考,所以也沒有回答的必要。 她的目光在他斯文端正的臉上游移來去。 像是第一次發現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