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下礦救人、十里接天黑山!
兩人一塊塊搬開礦洞口堵門的大石塊,男記者繼續往里走。向洞口的云出岫比了個安全的手勢。 她在礦外的工棚里守著,打開攝像頭開關接受信號,畫面傳到了平板上。 男記者破開洞口后里面全被沙土封住,他們在巡查組走之后下礦,要是再過幾個小時,估計就會有人來真正封礦。 “里面被封住了,拿鏟子或者鐵锨來。”耳麥里傳出男記者的聲音。 她從工棚里找了一把大鏟子和鐵锨送進去。兩人對著破出的小口又鏟又挖一陣,終于挖出了僅供一人通過的口子。 口子里面是礦洞通道,看情況,外面這一部分沒被爆炸炸毀,地方還很空曠。 她繼續出去守著,注意著礦下傳來的畫面。 礦道里越來越狹小,光線幾乎全無,僅靠燈的光亮來探路。十分仄逼狹小的空間,令人窒息。 “老男孩,你要是受不了了就出來。千萬別硬抗。”她擔心地說。 耳麥里傳出男記者模模糊糊的聲音,夾雜著若干雜音滋滋作響。像是氣體有些暴竄,一股一股沖擊著收音筒。 “還行,我有預感能見到人。”他聲音中氣十足,可見還沒遇到危險。 等男記者繼續往里走,畫面一下就熄滅了,再出現時閃爍著一片雪花。 沒信號。云出岫無法查探里面的情況,擔心男記者會出事,有些焦急地起身往洞里查探。 此時太陽漫過山崗,到了一天中最炎熱的時候。 礦山周圍都是林地,即使陽光照在頭頂上都不覺得炎熱,只感到背后、面前、四周都是陰風颯颯吹過來。 她一看時間,男記者進去十六分鐘了,此時估計應該在回程的路上。她著急地等待著。 可到了二十分鐘還不見人出來。信號仍舊是一片雪花閃爍。 她忍不住鉆進口子里查探,里面黑漆漆靜悄悄,一點動靜都沒有。 再等了十分鐘,依舊是沒一點訊息傳回。 她正打算下山去叫人來開洞,平板里若有若無傳來了漆黑的畫面。 “小仙女過來拖人。” 耳麥突然響起男記者的模糊聲音。她瞬間驚喜萬分,趕緊打開手電往里面照射。 只見遠處男記者馱著一個巨大的東西緩慢地從礦井里鉆出來。 他的手上沾滿了漆黑的碳土和污黑的血。進去叁十分鐘,就成了這樣。 “你快接人。里面還有一個,我去弄出來。”他把一具炸得只剩下頭部和半邊手腳的遺體送出礦井,立刻轉身再下礦。 縱使她跟著繁鶴騫的時候什么血腥遺體沒見過,可炸得這么四肢不全的樣子還是頭一次。 她強忍著難受,從井邊接住遺體,把遺體的頭部夾在腋下,拖著他就往外沖。 手心上手背上全沾滿了污血,遺體被炸傷的頭部就在她懷里,她拼命忍住恐懼,咬著牙不低頭看。可遺體的沾滿泥土和鮮血的頭發還是蹭上了她的臉頰。 恐懼是真恐懼。可此時此刻,她的悲傷遠大于恐懼。 活生生的人,就變成了一具只能被人拖著走的殘軀。 她把這一具遺體拖到工棚里撿了些雜草蓋住。 又繼續鉆進洞里等待他出來。 下午兩點,巡查組的人吃過午飯陸陸續續來封礦。山底下逐漸起了喧鬧的聲音。 鄉民們聚集在礦山底下鬧事,和巡查組封礦的人對著干。 云出岫在洞內等待。突然聽到山下的人聲后,立馬出礦查探。可這一露頭,瞬間就被上山的巡查組發現了。 “你是什么人!在干什么!” 一行五六人看到破開的石洞后立刻往上沖。 她情不自禁往洞里躲去。“老男孩,你出來沒!有人上來了!” 她沖著礦井焦急地叫了幾聲,麥里沒有傳來人聲。偶爾聽得見一絲微喘氣的聲音,其余都是鋪天蓋地的氣體沖擊聲和電流聲。 他可能還在礦底深處還沒出來。云出岫急得跺腳,連忙看了一眼不遠處工棚里雜草蓋著的遺體。 還好還好,巡查組只顧著上山捉她,沒人去注意工棚。 “你快點出來啊!他們快上來了!”她對著麥不停地叫男記者。 喊了幾聲后那頭依舊沒信號。要是他們兩個被捉住了就麻煩大了。 云出岫提起膽子突然從礦里鉆出來,整個人瞬間暴露在人群注視之中。 “鄉親們!我們找到人了!快攔住他們!” 她沖山底下的鄉親們喊叫。閆老一看到她,立刻開始推搡礦主江老板。 江老板一咬牙,反正早晚都要坐大牢。“快快!上去攔住巡查組救人!” 他手下的十幾個礦民立即沖上礦山去追巡查組。底下人群一陣沸騰。 “老男孩,我去引開巡查組,你快點出來!” 她向隱約有信號傳來的礦下交代,說完立刻往礦洞外的山林里跑去。 “追!追!別讓她跑了!”剛爬上礦洞的巡查組立馬去追逃跑的危險分子。 她生平第一次在陡峭的山壁上急速奔跑,哪里還顧得上害怕,一心只想引開巡查組。 底下的鄉親和礦民跟著巡查組追上去。巡查組追云出岫,鄉親們攔巡查組。她一個人瞬間帶動了礦上幾百號人奔跑起來。 在狹窄的山道上跑了一陣子,她歇口氣向下望去。此時她站在高高的嶺崗上,山壁六個穿制服的執法人員追著她趕。 半山腰上幾百號鄉民和礦工拿著武器趕執法組。整個山體由高至地,爬滿了人群,呈扇形分布下去。 真是…何德何能有今天吶!當了回領頭羊! 她再往四周嶺崗上望去,眼前的景象震撼人心。 連綿不絕的山脈在太陽下泛著漆黑的亮澤。你是否只有印象于漫山遍野的青綠,你是否被群嶺山頭煙云繚繞的美景吸引。你是否仍記得登上山頂的那一刻,一覽眾山小的千里快哉風。 但擺在她面前的,完全不是這樣。 周圍依稀幾座山披上翠綠青蔥,其他山嶺全成了冰冷的礦山。貧瘠的山頭,荒涼的土地。連著一條線的山脈全是烏壓壓漆黑一片,見不到一點綠色。 裕興坡,滿山漫野透著極度荒涼。 湛藍的天穹之下,山脈猶如寒鐵,冰冷得直透人心。這條怵目驚心的山脈,察覺不到一點生機,徹底死亡。 陽光下的山脈卻猶如逆著光線的山頭剪影。連綿的黑影山脈,連綿的死氣沉沉,連綿的無盡荒涼…… 她眼中一陣發燙,裕興坡的百姓祖祖輩輩靠山吃山,生于斯長于斯又死于斯。而山脈之下,又埋葬了多少被它養大的生靈。 她忽然領悟到一種自然循環,與舍與奪,與予與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