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誅邪
四十一 紋在建呈背上的教徽直沖天際,在晦暗無邊的陰郁里撕開一線光,這光似乎能帶來審判。 洛山宣變了臉色,他手中的城隍令幾欲逃出,瞬息之間他連下數張符咒。 這些年他幾乎走遍九州,干過的缺德事數不勝數,為了活命,洛山宣不知道收集了多少法器。 洛山宣身后的幾個打手同時沖向齊遇她們,齊遇反將津元護在身后,和管瀟涵的陰魂一起沖出。 這是最后一次了,這是她和管瀟涵最后一次并肩作戰的機會。 過去的那些年里,他們一起背書、加班、手術,從此以后這些再也不會有了。 陽打陽,陰打陰,津元和杜仲對視一眼沖向洛山宣。 但洛山宣比他們早到,早已經在地面刻下陣盤,在洛山宣祭出法器后,地面陣盤被激活,無數陰靈從中升出阻攔兩人。 不遠處就是城隍廟,洛山宣自得到城隍令后這些年沒少往來其中,他借助城隍之勢培養惡鬼,就是為了這一刻! 津元頭皮發麻:這怎么打?她就算是印符咒的,也打不過來! “能撐住五分鐘嗎?”杜仲問津元。 “能!”津元勉強答應,“但不管你想干什么,我勸你快點!” 杜仲飛速后退,留津元一個人在前面撐著,同時他對齊遇大喊:“替我開山!” 齊遇調動山勢,山脈起伏巖石墜落,她到底下不去死手,特意控制山勢在變幻時遠離洛山宣的打手。 但建呈不在乎,他知道這些人都干過什么,他抱住一個人特地往山脈撞。 落石砸下,兩個人卻毫發無傷——關鍵時刻齊遇控制住了! 齊遇一邊 控制山路替杜仲打開通道,一邊讓那些落石遠離他們。 建呈簡直是被齊遇氣笑了:“你可真是個爛好人!” 管瀟涵的陰魂裹住其中兩人把他們往地上砸:“齊遇,你可真沒浪費我這條命!” 他所要救的,所要留下來的就是這樣的齊遇。 她善良,有底線,不會因為任何人和事打破自己的底線——這些人就算是該死,也要死在司法的正義之下,他們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陰路,那些受害者的家屬們值得公正。 齊遇還要他們活著出去,給所有的事情一個交代。 山路打開,杜仲指揮陰河潑下。 建呈抬頭望著橫亙在天上的陰河,他說:“杜仲是不是強的過分了,我們還用打嗎?” 這陰河宛如銀河,陰河落下之時如同蛟龍出海,一往無前。 洛山宣的陣法當場被破,陰河水卷起洛山宣的輪椅,奪走他手中封印著城隍令的木盒。 “七十年,我找了這東西七十年,洛山宣,真是多虧了你。” 長河將木盒送到杜仲手中,杜仲去沒有打開它,而是驅動法力將它整體吞噬。 建呈大喊:“你什么意思?快釋放城隍!” “急什么。” 城隍令易主,洛山宣被抓,陰靈們卻并沒有停手,繼續攻擊幾人。 建呈怒罵:“媽的,你也不是個好東西!” 幾個人漸漸被陰靈合圍,建呈左看右看,卻發現齊遇和津元出離的安靜。 “別告訴我你們倆也要搞事?” 齊遇cao縱地脈在幾人面前形成圍欄,她知道這擋不住多久,她只是想問那個凌駕于半空之中的人一句話:“杜仲,你還記得閻羅王為何招攬你嗎?” 杜仲正在連盒帶令整體吸收,他聽見這話,譏笑道:“齊遇,你是在勸我回頭是岸嗎?” “二百五十六年前,杜長史家終于迎來男丁,這孩子天生貌美,可惜一副好皮囊招惹來的覬覦只讓他惡心。那些人為了凌辱他滅了他的家族,他死里逃生,學會了隱忍,學會了復仇,放棄一切地去往上爬。”齊遇問他,“杜仲,當時你已經入獄,為什么沒有供出那個女人?你不忍心她遭到和你一樣的侮辱對不對?” 齊遇字字鏗鏘:“你救她的時候,是否動過惻隱之心?” 陰河水襲來,捏住齊遇的喉嚨,杜仲道:“你既然看過我的死因,就該知道,我放過了她,誰放過我!” 死是一道劫難,津元未能跨過去,杜仲也未能。 古往今來陰司麾下無數陰差,從無一人有幸善終。 “我死的時候才三十二歲,我這一生受夠了侮辱,死后卻連杯熱茶都喝不得。齊遇,你這樣的活人怎么可能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杜仲逼近齊遇:“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又有多羨慕你。” 羨慕她還活著,羨慕她這一生未當過階下囚,羨慕她至今清白,羨慕她還有親人愛人。 “論陰謀詭計,我確實不如你。”齊遇落下一滴淚,當然,這并不是她在為杜仲哭泣,“轉達一下閻羅王的話:他曾給過你機會。” 在杜仲驚懼的神色中,齊遇身上爆發出金光,擊退陰河水! 齊遇落地,她還是她,只不過背后多出一道威嚴與仁慈并存的高大身影。 這金光出現的同時,管瀟涵和那些被他所殺的陰魂一塊管不住自己膝蓋,全都跪得板板正正。 也是在這一刻,津元打開一條通道。 數百陰差借此通道魚貫而出。 為首陰差手持詔令:“第四殿閻羅王所屬,奉旨緝拿罪人杜仲!” 齊遇身后閻羅王金身打出法器,金光降下,一眾陰靈慘叫著退去,陰河水迅速收攏。 眼見囚籠將成,杜仲不死心,想解開封印直接吞噬城隍令。 他之前不敢打開封印,是怕封印解除后城隍令出逃,才連盒帶令一塊吞噬。 然而現在第四殿降臨,閻羅王金身在此,杜仲不敢再耽擱,他打開木盒,卻發現里面的城隍令死氣沉沉,握在手里也沒用。 杜仲錯愕地看向津元:“什么時候?” 津元的身上浮出城隍烙印:“杜仲,我從未信任過你。” “七十年前,泰山府君下詔令命我等配合城隍除魔,那山崩是我干的。” 七十年前,津元可不是現在這樣實力十不存一的山神。 “山崩之后,風水大陣被觸發,城隍廟移位是為了鎮壓封魔之眼,城隍令也不是意外遺失,是因為大人算出此禍必當牽連至七十年后。 “當年大人并未算出禍事具體是如何,他只知道七十年后城隍易主,為了保護此地生靈,大人在這一州之內所有受封于他的精靈仙怪身上刻下烙印。” 津元撩起自己的上衣,露出小腹處的山神烙印:“這便是城隍大人所賜。” “城隍廟成為封魔之眼,這廟在清理完之前便不能住了,大人為了驅魔,讓我等代為掌管城隍令,他好借助城隍令四處奔波,直到我的同伴被洛山宣所殺,城隍令被他奪走。” 津元看向齊遇:“對不起,齊遇,一開始我就騙了你。那時候我不是因為沒了信仰而力量衰弱,是城隍令遺失,我代大人驅魔,法力殆盡。” 津元嘆氣:“日軍入侵,造成無數冤魂,幾十年間我們忙于驅魔送渡,根本顧不得忌憚同州生靈,才讓你們這幫宵小鉆了空子。” 津元是山神,山神誕生在這神州大地之上,她怎么可能會意識到害她的人就是她曾經保護的孩子。 “城隍令遺失后,我也想找過,可惜我那時候太弱了。” 那時候的津元,幾乎維持不住人形。 “你也好洛山宣也好,陰謀陽謀算盡,就是為了得到城隍令跳出六道輪回,為此不惜將泰山府君也牽扯進來。杜仲,你明知道若城隍在位,泰山府君不直接受理冤案,才謊騙建呈將教徽紋在身上。我要是沒猜錯,你是等建呈激活教徽后,冤案出世,你再吞并城隍令繼承城隍之位,將一切案件壓死在你這對不對?” 津元分析的很冷靜,杜仲卻滿臉蒼白。 若城隍在位,一州事務當交與城隍,若是城隍無法解決,泰山府君再出面。 這是層層上達的規矩,若是杜仲能吞掉城隍令,那么邪教的事也好,洛山宣的事也好,他和司康的圖謀也好,一切都只會傳達到他這層,只要他銷案,陰司就不得不放過他。 他離逃脫法外本就只差一步! 奈何這一步之間,橫亙一座巍峨大山。 “杜仲,你或許聰明,算盡陰謀陽謀,可我們也不傻。我先下陰路,是為了打通陰司陰差前往這里的通道,齊遇一定要返回非科學所,是為了迷惑你好能見閻羅王。你所聽到的陰司自查調回所有陰差,不過是為了清除內jian整飭隊伍來此緝拿。” 亡羊補牢未為晚也,陰司就算受制,也有足夠實力反抗。 津元朗聲,漫漫威儀灌注:“這確實已經不是我們的時代,但我們的功德仍在!齊遇功德無量,可請閻羅王附體。我津元為城隍親封山神,以我津元之身,請城隍降臨!” 津元祭出符咒,這是在陰路,沒有陽氣的陰路,可是這一張符咒蘊藏的陽雷之力就算是陰差也要恐懼。 這可是津元在幾十年間為了除魔自創出的符咒! 陰司陰差皆有所長,津元擅畫符。 津元對杜仲打出雷符:“以城隍之令,陰司所屬陰差,誅邪!” ———— 很明顯,大家都能看出來,城隍易主要易給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