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爺爺?shù)念^七，齊遇跟在大人們身后拿香，準(zhǔn)備一塊去送送爺爺。

    “小魚兒就別去了吧，”嬸嬸說，“孩子還小，再看見啥的，回去生病了可不好?！?/br>
    “也是?！眒ama在附和嬸嬸。

    “小魚兒，”mama蹲下摸摸齊遇的腦袋，“你去外面自己玩會兒，別亂跑知道嗎。mama和爸爸忙完就出來接你。”

    齊遇點頭。

    齊遇的家在村子山腳下，她有記憶的時候爺爺就在講大山的故事。

    爺爺說，山里有山神，求得山神保佑可以福壽延綿。

    爺爺還說，咱們這座山的山神很靈的，有祂在，山里的惡狼都不會隨便咬人。

    “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爺爺嘆氣，“現(xiàn)在，不興這些了...”

    齊遇向山里走去。

    如果山里真的有山神，會不會保佑她再看見爺爺。

    齊遇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一直以為山的中間是高高鼓起的，像爺爺寫的字那樣，可是直到進來她才發(fā)現(xiàn)：這山是向內(nèi)凹的。

    走過外面的那些參天的林木，就能看見內(nèi)里的群花盛放，這里比外界還要秀麗。

    齊遇忽然聽見低低地嗚咽，還有小孩的訓(xùn)斥：“別叫！”

    ”你是誰？”齊遇問那躺在地上的小女孩，她看起來和自己一樣大，“你也是來找山神的嗎？”

    沒想到小女孩重重“哼”了一聲：“山神快死了！”

    “你怎么知道？”

    小女孩掙扎著抬起一下身子，她像是齊遇家里每次換水時都會無故死掉的魚，奮力地彈動一下，還是沒了以后。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山神？“

    齊遇說：“爺爺告訴我的?！?/br>
    “你找山神干嘛？”

    “爺爺死了，可我還想再見他一面，我還有話沒跟他說呢?！?/br>
    小女孩問她：“你知道什么是死嗎？”

    “我知道呀，死了就是去另外一個世界，爺爺再也不會讓我騎在他肩頭了?！?/br>
    津元很努力地從地上坐起來，她真的沒有多少力氣了。

    山神靠信仰而存活，可現(xiàn)在，幾乎沒有人相信這世上有山神。

    她到頭了。

    津元說：“你自己都這么講了，那還怎么想著見爺爺?！?/br>
    “我想想不行嗎？”齊遇低下頭看手里的香，“他們都說爺爺變成了鬼，鬼就是那個世界的人，我想求山神試試?！?/br>
    “山神試不了了，”津元長嘆，“我就是山神。”

    “你？”

    齊遇踩過雜草和鮮花走到津元面前，她比量著眼前這個小女童的個子：“咱倆看起來差不多高，我只有五歲，你應(yīng)該也有五歲。”

    津元低低笑起來，她難得的暢快，也大概只暢快這一次了。

    ”你這小丫頭挺逗，你叫什么？“

    ”我姓齊，家里都叫我小魚兒，所以我叫齊小魚兒?！?/br>
    “好好好，齊小魚兒，”津元握著她的胳膊，“你聽我說，失去的人還會繼續(xù)活在活人的心里，只要你時常記掛著你的爺爺，他就不算真的離開你?！?/br>
    齊小魚兒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津元，津元看到了澄澈的自己，是多么的狼狽和弱小。

    想她三百年山神，最后竟落得如此境地，見過的最后一個人竟然是個五歲大的小丫頭。

    “好了，”她讓齊小魚兒轉(zhuǎn)過去，“你快回去，你爸媽該著急了?！?/br>
    “那你呢？”齊小魚兒當(dāng)然不信她是山神，“你不回家嗎？”

    津元環(huán)顧這依舊富有生機的山谷。

    “這里就是我的家?！?/br>
    齊小魚兒嘟起嘴：“你不會真是山神吧？”

    “怎么，不信？”

    齊小魚兒戳她：“你看起來比我的瓷娃娃還要脆?！?/br>
    “那是因為沒人信了，”津元苦笑，“要是還能有人拜我，我也不會是這幅樣子?！?/br>
    齊小魚兒看向手里的香，她學(xué)著大人的名字對津元彎腰：“那我拜你。”

    “如果你真的是山神，山神，請你好好的?！?/br>
    后來，津元問齊遇：“你那個時候怎么就相信我是山神？”

    齊遇說：“我沒信。”

    津元拍她：“你胡說，你拜得可虔誠了！”

    齊遇忍不住笑：“你玩過過家家嗎？我們村子里的小孩可喜歡玩過家家了，一個人扮演一個角色，追求的就是一個還原，我以為你在和我玩過家家?！?/br>
    知道真相的津元覺得很生氣，并且晚上不去齊遇的夢里找她。

    可是在當(dāng)時，在那個五歲小孩的舉動中，津元怔住了。

    因為她感覺自己在活過來！

    純正的念力正在涌向她！

    “你...津元捂住臉。

    三百年！

    她最后竟然要靠一個小女孩活命！

    “你快回家。”津元推著齊小魚兒離開，“你離開這么久，你家人一定很急?！?/br>
    “對了，我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津元?！?/br>
    齊小魚兒將香插在津元面前的土里，她繼續(xù)對津元伸手：“你不和我一起走嗎？”

    “不。”

    大約是因為這點信仰，津元感受到恢復(fù)，山林的信息正在向她涌來。

    “你...你的家人好像在找你，他們在找齊遇。”

    那些人在山里到處喊著“齊遇”的名字。

    齊遇指著自己說：“可是爸爸mama只會叫我小魚兒。”

    津元想了一下，試探著問：“齊遇會不會是你的大名？”

    齊遇認真地想，可是她沒聽爸爸mama這么叫過。

    “我把你送出去，你看看是不是你父母，不是我再把你帶回來?！彼F(xiàn)在可就這么一個信徒，得想辦法保護好。

    齊遇乖乖地點頭。

    那些人還真是。

    “齊遇，你個小崽子，你怎么跑這來了！”

    爸爸急急地過來抱起齊遇：“有沒有受傷？”

    齊遇卻只是問：“爸爸，為什么叫我齊遇？”

    mama一拍腦門：“咱們沒和孩子說過她大名，天天就叫小魚兒！”

    “...

    十幾個出來找孩子的大人互相無言，又突然都笑了。

    嬸嬸說：“沒事就好，快回去吧，可急死我們了。”

    齊遇趴在爸爸的肩頭，她向那山谷里看，已經(jīng)看不到津元了。

    可是齊遇還是揮手：津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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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小魚兒，五歲就會給自己找媳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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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想著少年時代會穿插在現(xiàn)在篇的回憶里，后來想想，還是單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