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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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這幾天,仲影一直在尋找機會。 島嶼的晝夜不甚分明,但他希望對話發生在晚上,等深夜的天光稍作收斂,慢慢黯淡下去。他已經面臨這樣的時刻:與她在房間獨處,同床共枕。他善于捕捉一些細密而微小的東西,亦覺察到適宜的時機總是轉瞬即逝。晚間,她時常拿著平板電腦坐在床上寫寫畫畫,不時抬起頭和他提起幾個人文學科的常識,諸如女性主義有哪些流派,哲學的傳統如何注重“德性”,斯多葛學派怎樣在宇宙的邏各斯中發展出“世界公民”的概念。她不會把話題搞得過于復雜,也不牽扯更加高深莫測的名詞,就像朋友之間的閑談。他聆聽,回應,同時發現在那些話題之下,他難以冒昧地講述自己。 奇怪的是,在明亮的白夜里,符黎反而睡得十分安穩。也許旅行的疲憊讓睡意撲過來,也許她找到對的時間,抑或是她在仲影身邊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他像最近網絡上流行的能量音樂,助眠類型,只要傾聽21分鐘即可進入深度睡眠。通常,在睡前,她需要一點兒時間來批改小葉的讀書報告。他寫得比十八歲時的她更好,符黎知道——此時她不再堅持柔弱的謙虛——從某種角度來說,那源于她優秀的指引。 “看完了!修改在文檔里,明天要出去玩,先睡了喔。” 屏幕右上角顯示當地時間已過十點。她把文件發給小葉,習慣性附贈幾個可愛的貼圖。缺乏語氣和表情的文字容易顯得冰冷,她不希望男孩以為被故意冷落,但是,為了方便,自從進入這個房間起,她的手機就調成了靜音模式。 雪國的夏夜飄著涼意,如她那座城市的深秋。符黎熄滅平板電腦的光,縮回被子里,思索明天的出游計劃。他們得早起,去烘焙店買幾個剛出爐的rou桂面包,然后開車前往位于島嶼北部的峽谷瀑布。她看著天花板,打算再過五分鐘就和他說晚安。前兩天,只要她躺下,他就不會再輕易打擾她,可今夜,仲影卻遞了一本書來,放在她手邊。 “送你。” “謝謝。”她沒急著起身,翻開書頁。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個愛情故事。“怎么突然要送我書?” “覺得精彩,想推薦給你。” “好啊,等我看完再交流感想。” 她披散的紅色長發陷入柔軟的床單,而他要趁她沉浸于閱讀之前開口。“我有件事想說。” “要不要……躺下聊?” 符黎用打開的書本擋住了下半張臉,另一只手敲了敲旁邊的枕頭。仲影站在床側,相比之下,她似乎太放松,難免有些失儀。 “好。” 他說著,關閉了臥室的燈。窗簾阻隔了天色,但屋內仍透了朦朧的光亮進來,像一個昏暗而沉穩的雨天。他掀起被子,躺在她右邊,身體轉向左面。他即將流露的狀態極有可能令她不悅,可他有責任讓她知道。 “我有一個……不算秘密的事實。” 仲影的嗓音近在咫尺。他背著光,但她能看清他的輪廓。 “你能猜猜嗎?” 那個問句聽起來冷靜而誠懇。他雖沉默,卻從不故弄玄虛。符黎的心跳加快了,因為驚訝,也因為未知的謎題。她當然想猜猜看。 “你是跨性別者。” 不知為什么,她想到性少數群體。他說“不是”,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仿佛說明這條線路是正確的,他要講述的是他的事實,無關身外之物。 “那……你是雙性戀。” 嚴格來說,應該是泛性戀。仲影提到過,不論那一晚走入他幻想的是誰,他都會愛上那個人。一種過度夢幻的情結。 “很接近了。”他說。 仲影沒料到符黎一下就能找對方向。她讓他驚訝,提醒他不能忘記她的感知其實很敏銳。 “我其實……” 忽然,她隱約有所預感。為什么她可以與他合租,卻從不感到危險。為什么她躺在這里只會覺得安全。是不是在潛意識中她已經發覺,他沒有一刻曾經將她性化,將她看作一塊激發欲望的圖騰。 “是無性戀。” 昏蒙的光線里,仲影揭開了自己身上與生俱來的灰色。 “啊……所以你是有浪漫傾向的無性戀。” 她查詢過這方面的知識。無性戀是一種性取向,但不代表浪漫傾向,人們可能會渴望戀愛,也可能不會,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不會將性生活視為必需品。 “是。” “那是什么體驗?”符黎被勾起了好奇心,編排著語言,“如果你發生……不對,如果你……進行那樣的行為,你會不喜歡嗎?” 她的語調并未低沉到黑暗里,與以往的傾訴對象截然不同。 “不會,”他回答,“就像把一幅裝飾畫掛到墻上。” “好神奇……”她一時無法理解,隨后往枕頭里沉了沉。“那你看成人影像有什么感覺?” “和圍觀一場手術一樣。” 符黎在他的小說中見過這個比喻,而那次,是主人公用以形容她局外人一般的人生。 她把手放回被子里,暫時沒再說話。自從意識到這種取向,仲影從未被蒙上任何羞恥感,但現在,他過于慎重,不愿讓她覺得這場談話有絲毫齷齪之意。于是,短短幾十秒內,他們各自沉默了。他注視著她柔和的杏仁似的眼睛,等待她繼續發問。 “但是,你也會有性的需求……對吧。” 無性戀不是性冷淡,也并非不具備性的能力。大概,他只是將外在一貫的平靜與淡薄帶入到那種活動中。 “嗯。” “那你有沒有主動追求它的時候?” “……”他欲言又止,“如果失眠,偶爾……” “是在我對面的那個房間里嗎?”符黎沒讓笑意流露到語氣中。她偷偷靠近了,有些羞澀,但更多的是惡作劇般的心思。 片刻默然后,仲影回應了一個單音節,表示肯定。他真的很坦誠,但不知道那里面有沒有一絲與她相似的怯意。她似乎已經回到了租屋的小臥室,視線穿透房門,看見那時的場景。他側躺在床上,用手釋放,呼吸不若尋常平穩,夾帶著隱忍的喘息。如果是無性戀,恐怕不會產生這樣的想象。她再一次清楚地認識到他們真的不一樣。 “看來我是徹底的有性戀……” “是什么感覺?”他拋給她相同的問題。 “我對你有幻想,假如……”符黎回身從床邊的紙盒里抽起一張紙巾,“假如你是這張紙。” 她雙手將它展平,然后收回到右手心以指腹慢慢揉搓,再抻開,在平整的紙面留下不規則的痕跡。 “所有我想對你做的事,就是,把它揉皺。” “……” 她似乎看見他微小的神色變化:接納,卻不能完全理解。 “沒關系,我也沒辦法體會把裝飾畫掛在墻上。可能真正的‘理解’就是知道不同取向之間的差異,也知道我們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謝謝你。”他說。 “但我還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發現的?”她眨著眼追問他的經歷,又補充道:“要是我問太多,讓你覺得冒犯,直接不用回答就好。” “高中的時候,有這方面的興趣小組。” 符黎默默感慨,高中時她還在犯傻,被學業壓得喘不過氣,根本沒有空隙探索自己是什么樣的人。 “那你以前的戀愛……怎么樣?”她默認他不乏戀愛經歷。當然,因為他有魅力,也有愛人的能力。 仲影回憶起那些不太美好的過去,但語氣依舊平靜:“我有過兩個女友,她們都很憤怒。” “對于你是無性戀很憤怒?” “嗯。” “為什么?” “有的人認為這是有原因的,比如,不夠愛她。” “可是,大家允許世界上存在無愛的性,卻不允許沒有性的愛嗎?” 不得不承認,剎那間,符黎想到那個熟悉的酒店房間,想到那馥郁的、誘惑的畫面。對了,仲影知道她曾經做過什么——他從惡意恐嚇的男人那兒看見她的行蹤,還察覺到她帶著別人的香氣回來。他親眼目睹了他們在機場與她告別的方式,卻仍然堅定地傳達愛意。 “還有人認為這是缺乏嘗試和‘開發’。”他繼而說道。 “……我不喜歡這個說法。”她嫌棄地皺了皺鼻子,“如果你弄清了你能接受的那條線,那就停在那兒,沒有必要再去嘗試。我們應該包容每個人的不同,而不是強迫所有人做一樣的事。” 符黎同時在為自己說話。她也有個不算隱秘的體驗,或許,在另一層面是解剖學的偉大發現:她無法從yindao獲得性快感。為此,她做了那些多余的嘗試,使用道具自我摸索,但終究沒能修正這個結果。也許陰蒂的位置離得遠,神經沒能伸長到下面的甬道邊壁;也許這是mama贈與她的禮物,讓她不至于迷戀上一種具有懷孕風險的行為。她不指望誰為她“帶來”改變,因為沒有人比她更懂得她的身體感受。她喜歡看別人被進入——在一種安然無恙的情境下——但假如那個人換作自己,她只會覺得像被一根棍棒無趣地搓蹭。 半晌,仲影無言地透過晦暗的光線望著她。一切就這么和盤托出了,根本無需憂心顧慮。她通情達理,寬容,而且可愛。他想問起她的戀情過往,像是自然的禮尚往來。可她卻說,那是一段糟糕的時光,幾乎不堪回首。 “19歲,20歲的時候,太年輕了,很容易淪陷于某件事物,以為那就是我的全世界。可事實上我們根本就不合適……”大學期間,她懷揣著錯誤的認定,執著糾纏,以至于最終滿地狼藉。她發誓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后來呢。” “后來,我就沒再戀愛過了。你知道,戀情會讓人不由自主失去一部分智商,可能有的人是百分之二十,有的人是百分之八十……” 人們無法輕易脫離他們的生理基礎。多巴胺、苯基乙胺、腎上腺素、荷爾蒙、催產素……那些愛情與激情的來源將她顛覆,令她喪失熟悉的自我。 “可是,我舍不得我的智商,”符黎稍稍蜷縮起身子,“我一點都不想失去它們。” 說完,仲影輕聲笑了,似有若無。可惜夜色的光只照在她臉上,看得并不分明。她還沒見他真切地笑過,可能他不喜歡,也不討厭。以前她很羨慕他不動聲色的習慣,有時,展露情緒就意味著交出自己的一部分控制權。 “我……” “嗯?” “這件事本身……不是困擾。所以,如果你想讓畫掛在墻上,我會那么做。” 他無意中又流露了非母語者的跡象。那句話宛如一種親密的承諾,讓她小腹涌起一股酸澀的暖流。 “我現在就想。”符黎向他貼近,憶起所有關于他的夢境。“你會同意嗎?” 仲影朝她湊近,低低地說了句“好”。他對她懷有感情,毋庸置疑。很長一段時間里,他覺得如果沒有她,他就寫不出任何東西——這打破了他固有的孤獨,有違寫作者的天性與使命,但是,他寧愿如此。 符黎還想說點些什么,卻被一個親吻阻攔。仲影雙手擁住她的肩,像要抬離似的輕吮她的下唇。很顯然他知道怎么做。他的吻在玩鬧般的碰觸中加深,她沉醉其中,感覺身體內部在逐漸膨脹。她掀起了他的上衣邊緣,把手探進去,向上游走。他有沐浴露的好聞的味道,肌膚溫熱,光滑。她的指尖輕顫,連帶著心臟也在顫動,仿佛細小電流在每一次撫摸中穿過她,圓了那些流溢著欲念的迷夢。 他的沉默一如既往,但沒有絲毫猶豫。離了綿長的深吻,符黎抓住機會攀到他耳邊,略喘著氣說她不想要納入式的行為。他答應了,但她不清楚他有沒有聽懂。她的手停留在他胸口,他也一樣。她想起初識不久拜托他幫廚的時刻,他的手包裹著圓潤的白洋蔥,又穩,又溫柔。她有點混亂,在那之中感到羞赧,更深地陷進柔軟的枕頭里。 仲影漸漸把一部分重量壓在她身上。唇齒交纏之間,他緊緊擁著她,托起她的rufang輕輕揉捏。符黎躊躇著,雙手摟住他的腰,不知道該不該制造一點聲音。突然,衛瀾的身形再度一閃而過,在那些似乎難以抑制的喘息里,有多少出于本能反應,又有多少是為了討好她的偽裝?然后,緊接著,搖曳的滿足感卷著愧意涌上心間。她眼中霎時溢滿了淚水,說不清那種感受,但她清楚不應該在與他zuoai的時候想起其他人。 即使是他,此時也沒發覺她的微弱異樣。符黎眨了眨眼,讓眼淚泛去,瞬息即逝。她享受,同時沒辦法拒絕思考:仲影現在所做的事只是掛一幅畫到墻上,他不在意,也不需要那幅畫發出什么嬌柔的聲響。 她與他緊密相擁,仰起頭在深吻中交換氣息。她想著怎樣才能看見他隱匿在昏暗中的表情,而他褪去了她的衣物。她的手在他腰際探索,從肌rou線條中滑過,繼續往下。她喜歡他身體的一切,長度,比例,弧線。但碰到他堅挺的部位時她還是稍稍吃了一驚。 仲影抱住她翻了身。符黎背靠他胸廓,紅色長發纏住他的肩和頸。他挽住她的腿,輕而易舉抬起來,粗長的性器擦著她的大腿底部,掠過她翕動的開合。她以為他要進去,以為他剛才沒聽清。但符黎沒有表示出明顯的抗拒,即使那個尺寸她可能吞不下,會弄得受傷。很多事情就這么半推半就地成真了。可是,的確,她喜歡他,也無法徹底拋開整個社會加之于她的東西。 她扭過頭去,嘴唇貼上他的喉結,輕輕舔舐。她渾身光裸,卻不覺得冷。他的手探向大腿內側,在xue口徘徊,然后揉上她有些發硬的那一點。符黎抓著他的上臂,被刺激得驀然收緊手指。仲影精準地找到了她的敏感處,她不禁懷疑,是不是真的有人自己更懂她的身體。 “用這里,好嗎。”他碰著她的雙腿內側,輕聲問。 “嗯……” 他一只手揉弄她,另一只手攬住她纖薄的腰,隨即讓堅硬的性器沉入她細膩柔滑的大腿。緩慢的摩擦,渾身酥軟發麻,前面,他的指腹撥開褶皺,按壓她愉悅的心蕊。符黎漸漸飄然,收回了多余的顧忌。仲影完全聽懂了她的要求,況且,他不可能在缺乏安全措施的情況下讓她獨自承擔風險。 耳邊傳來輕淺的呼吸,比平時更加急促。符黎夾緊了腿,感受他的形狀,轉身撫上他深沉的黑發。他指節修長,僅用左手就觸到她兩個乳尖。她想到他在飛機上打開紙袋的響動,那道倏然迸發的空氣。腿下變得濕滑,像潮水漲上來,分不清是因為誰。窗外天色時暗時亮,在異國島嶼的白夜里,她被他抱著,送上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