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撒謊的小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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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闊手闊腳點了頓大餐,特意擺在孔令欣面前,把儀式感安排得明明白白,和江婉徽一起享用。 孔令欣咬牙切齒切著牛排,把餐盤切得吱吱作響,像是要把安娜大卸八塊。 江婉徽低聲詢問安娜怎么回事,知道真相后哭笑不得。她怎么盡整出這些事,不過讓人怪開心的。 餐后,江婉徽照常練習德語,拿著一本大部頭在那背,很是刻苦,安娜癱在床上當一個美麗廢物。 江婉徽出身湖南,說話有些口音,安娜認為很有特色,但孔令欣并不這么認為,譏諷道:“我精通德語,要去學德國文學,照我說,你這口德語,還是別說為妙,安安靜靜當個啞巴,省得別人會猜你是哪個鄉下來的。” 安娜一聽,樂了,這還得了,有人居然想和她battle德語。德國和青島的淵源還有人不明白嗎?雖然有點地獄笑話,但原主可是在德式寄宿家庭中長大的,跟她比德語,那不關公門前耍大刀。 江婉徽合上了書,平靜回道:“我本來就是鄉下來的,我來德國留學,也不是為了鏟掉自己的根,而是為了學好知識回去建設家鄉?!?/br> 孔令欣最看不慣她這種模樣,以前她喜歡的男生就喜歡這種看似正氣凜然的調調,不屑道:“國內貧窮又落后,傻子才相信你會回去,你裝什么裝,這里又沒有進步男青年,你裝給誰看。” “隨你怎么說,我受公費資助留學,以后是必定要還回去的?!?/br> 安娜在一旁邊喝水邊吃瓜,兩只眼睛睜得很大。 能把婉徽這種溫吞脾氣惹毛,這女的也算是一絕。 孔令欣捋了捋頭發,把頭發弄得更卷,得意洋洋炫耀:“呀,那還是家庭條件不夠好,我身邊的人都加入歐美的國籍了,我的德國國籍也下來了,宋叔叔幫我辦的,以后就由你們回去建設家鄉吧,我在國外享受就行?!?/br> 安娜一口水當即就噴了出來,直接噴到孔令欣身上,引發一陣尖叫。 “陳安娜你找死?。“∥业念^發!” 安娜被水嗆到了,咳嗽不停,江婉徽連忙拍她背。 緩和過來后,安娜捂著肚子,指著氣急敗壞狂跳不止的孔令欣,大笑不止,“你是個樂子人吧,是吧是吧,總是能整出好活來,笑死我了?!?/br> “陳安娜,你這個瘋女人!你又在發什么瘋!”孔令欣崩潰大吼,但她又不敢再度動手,愛琳和她加起來都不夠安娜揍的,這讓她更是郁悶,這女人是吃什么長大的,看起來嬌小卻有一身蠻力。 安娜依然狂笑不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希特勒上臺實行“種族清洗”策略后,一個東方血統的女人還能加入德國國籍,這證明了孔令欣確實有很大的能耐。 但這不妨礙安娜嘲笑她。 安娜斜眼看她,“傻逼,潤都不知道潤美國,1937年潤德國,你真是1949年加入國軍啊。” 看見孔令欣的蛇皮走位,安娜非常懷疑現在國內上層的戰略眼光,難道連《凡爾賽合約》“不是和平,而是二十年的休戰”的本質都沒參透么?歐洲大陸遲早要被打成篩子,還敢在這時候把小輩送過來。 孔令欣聽不懂她的胡說八道,“瘋女人!你的精神肯定有問題!你應該去看醫生!在國內你早死八百次了!” “勞煩費心,我的命一定比你的長。順便再說一句。”安娜微微一笑,換成了一口流利的德語,“大小姐,你被人捧太久了,沒人告訴過你嗎,你的德語水平,真的勉勉強強,對不起你能得到的資源,你想學德國文學,這很難評,祝你成功吧?!?/br> 孔令欣大發脾氣,沒法奈何她,轉頭又去折騰女仆愛琳。 天氣不很熱,卻要愛琳一整晚給她扇風,稍有怠慢就會打罵斥責,最后還是江婉徽看不下去了,提醒她:“這里還有很多外國人,現在西方國家不興打罵下人這一套,你注意點言行舉止吧?!辈派杂型P?。 安娜對這種大小姐的做派簡直嘆為觀止,但聯想到某個夫人大鬧白宮的奇聞異事,又覺得這的確是她們會做出來的事。 封建買辦們為了融入西方世界,似乎學了西式的“德先生”,但這個“德先生”是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階級分明。 安娜覺得,想做軍閥的姨太太,那也得看有沒有那個命,好歹她穿越的是國外,如果是在國內給富貴人家做下人,生殺予奪都被捏在別人手中,還不如立刻自殺死了干脆,省得被人折騰,她這人生來就受不得氣。 愛琳整夜整夜被折騰,早上還要早起幫孔令欣排隊上廁所,整個人都憔悴不堪,明明自己也很急,卻還要把位置讓給姍姍來遲的孔令欣。 連廁所自由都沒有了,這真是……讓人無法評價。 看見她捂著肚子痛苦不堪的模樣,沒什么良心的安娜難得生出同情來。 “你先來吧。” 愛琳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低頭說了聲謝謝。 安娜拍了拍她的肩膀,往后排隊。 火車又走了一天,抵達莫斯科。 由于火車要補充物資,她們有將近一天的時間下來透氣。但據一些旅客所述,補充物資只是借口,這是這個神秘的紅色政權想要對外展現形象而安排的。 安娜和江婉徽把貴重物品和重要證件收進小行李箱,隨身攜帶。 下了車,兩人同時舒了口氣,“從未感覺土地如此親切踏實!” 安娜和江婉徽對視一眼,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洗澡!” 簡直難以想象,八天沒有沖澡究竟是什么滋味,安娜覺得自己都快發霉成臭豆腐了。 找了個旅館把全身上下都搓得一干二凈后,兩人才開始閑逛起來。 車站外邊有旅游列車,兩天買票游覽,講解員是毛妹中的靚妹,穿著時尚,妝容精致,奈何態度冷漠,整張臉都寫著鐵飯碗“這逼班不上也罷”的不耐煩,講解也十分無趣,沒多久,車上的人就自行溜下去玩耍了。 安娜和江婉徽也找了個地兒下了車。 一對講著德語,穿著體面的夫婦也跟著下了車。 丈夫感慨:“我們對蘇聯的了解太少了,那位女導游沒有幫助到我們。” 妻子也跟著點頭。 安娜停下了腳步,計上心頭。 她讓江婉徽先自己逛一逛,而后露出職業女性的微笑,走向那對夫妻。 “先生,夫人,日安?!?/br> 夫妻倆看見一個穿著碎花洋裙的東方姑娘走來,又美又俏麗,頓時眼前一亮,“漂亮的小姑娘,日安?!?/br> “無意得知你們想要了解蘇聯,我恰好對此有些了解,如不介意,我可以為你們提供服務?!?/br> 在這里找到德語流利的導游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夫妻倆當即道:“那太好了!我們可以給你五美元的服務費!” 安娜開始胡說八道。 “蘇聯有一些專門研究人體開發的部門,其中有一個部門代號X……” 她說著,卻沒有注意到身旁悄然靠近了一個身影。 “這些部門會秘密潛入各個國家,尋找適合的人體載體,一旦落入他們的手中,就再也難以逃脫其魔爪。經過洗腦后改造成為蘇聯的完美殺手——冬日戰士,這些冬日戰士就像機器人一樣,不知冷暖,毫無痛覺,只會執行命令……” 夫妻倆連連發出驚嘆。 她正滔滔不絕胡扯,突然察覺有人靠近,眼睛一瞥,是個高大挺拔的男人,手提行李箱,一身西裝,黑色長靴,藍眼睛,黑頭發,其貌不揚,氣勢迫人。 她有些發怵,向夫婦說了聲抱歉,就走到男人面前。 他太高了,肩膀又十分寬闊,給人無形的壓迫感,安娜不習慣這樣仰視的視角,于是又往后退了兩步。 她低聲問道:“你是俄國人?”真是要命啊,她可不想莫名其妙折在這里,畢竟她是在公然造謠抹黑啊。 但她發誓,她絕對是精神蘇聯人,她還有個外國名叫喀秋莎,是她上過蘇聯戰場的太爺爺幫她取的,她用著這個名字在德國車企里橫行霸道的。 “不是,我是德國人,我也想了解蘇聯?!蹦腥嘶卮穑贸龅聡o照,看著她的眼神高深莫測。 安娜有了些底氣,理直氣壯道:“蹭聽是吧,無恥,付錢!” 男人點頭,“多少?” “十美元!” 她看見這張平靜無波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許不易察覺的裂痕,似乎是在驚嘆她到底哪里來的勇氣。 就算她是在招搖撞騙,但是,“我的講解是獨一無二的,錯過了我,你就只能再等七十年!” “好。” 他從皮夾里掏出錢,頗有一種你慢慢扯淡我在聽的荒唐感。 安娜當然不怕他拆穿,畢竟這些東西也沒辦法驗證。 故事講完了,夫妻倆對她的表達給予了高度贊揚。 丈夫向她眨了眨眼睛,悄聲道:“很精彩的故事,不過小姑娘,這個故事可不能胡亂對別人講,尤其是在這里,知道嗎?” 安娜點了點頭,厚得跟城墻一樣的臉皮微微發熱,別人早已看穿了她的小把戲,卻體面地沒有揭穿她的胡說八道。 臨走前,安娜聽到那男人低沉的聲音:“再胡說八道招搖撞騙,你的罪名,足以被槍斃一百次,愛撒謊的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