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燕玟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開燈看了眼時鐘，三點十七。

    她打開臥室門走到三樓，看到紀苭就穿了條白色睡裙，濕著頭發(fā)蹲在她書房的書柜前翻箱倒柜。

    “怎么這個時間回來了，這么晚找什么呢？”

    “媽，有個小箱子，差不多鞋盒那么大，去年快放暑假的時候，你知道嗎，我一點都不記得塞到哪了?！奔o苭頭也不回，有些語無倫次，抽屜一個個拉開又關(guān)上。

    “我什么時候幫你收拾過東西。”蔣燕玟打了個哈欠，雙手交叉在胸前，倚著門框看她把半面抽屜柜弄得橫七豎八的，又問她，“大概什么時候收起來的？明天問問阿姨看有沒有見過。”

    紀苭抬起頭，神情竟難得地有些不自然，眼神輕飄飄地從蔣燕玟臉上滑過，不敢直視她，聲音也小得可憐，“就我從M國回來之后?！?/br>
    噢…M國……

    這下蔣燕玟知道了。

    蔣韞梁出國第一年，紀苭也跟要沒了魂似的。

    本來她一畢業(yè)，蔣燕玟便叫她七月份就去上班，她非說蔣韞梁要出國讀研了，要好好珍惜暑假的相處時間，硬是拖到她陪蔣韞梁去了M國，開學(xué)后又呆了小半個月才回來，回來便叫著又要倒時差又說犯了相思病，天天要么躺在床上癡睡要么出去玩到半夜，等接連過完假期，到十月份才去公司報到。

    正式上班了也不消停，仗著沒人敢真的管她，整天消極怠工，一個月要請半個月的假，見天地往M國跑，還跟蔣燕玟央求著要“停薪留職”，被她一個眼神果斷鎮(zhèn)壓，但依舊把異國戀戀得跟同城零距離似的。

    只不過異國戀的結(jié)局也沒出蔣燕玟的意料之外，飛行次數(shù)慢慢少了，停留時間漸漸短了。等紀苭去年六月安安穩(wěn)穩(wěn)地上了快一個月的班，某天在家吃晚飯收到一條短信當場摔了手機發(fā)瘋被蔣燕玟一巴掌打醒，立馬買機票飛M國又不到48小時頂著一雙熊貓眼就回來了，蔣燕玟便知道，紀苭的初戀，結(jié)束了。

    蔣燕玟抬步走進去，“要找手機？”

    紀苭猛地抬頭，“你怎么知道？”

    “兩個大箱子和那個小箱子阿姨都收到一樓小房間了，不在這?！笔Y燕玟斜她一眼，淡淡道。

    “不是說不收拾我的東西嘛?！奔o苭知道蔣燕玟肯定知道她要找的東西在哪了，嘟嘟囔囔地把兩個打開的抽屜合上。

    蔣燕玟又看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你自己隨隨便便就往房間門口扔了，阿姨不得來問我。手機么，你還記得你把它摔在地上了吧？”

    “嗯?！奔o苭不是很情愿地點點頭。

    “然后呢？”蔣燕玟問。

    然后？

    然后么，反正她不止一個手機，立馬就跑上樓用專門買了去M國時用的手機訂了機票，除了拎了個小包裝著證件，其他什么都沒拿，直接就打車去了機場。

    回來之后，那就更沒心思去想了。

    所以……？

    “你幫我收起來了？”

    蔣燕玟不置可否，打開她書桌最下面的抽屜，拿出屏幕被摔得支離破碎的手機遞給她，給了之后便擺擺手徑自走出了房間，也不管她接下來會作什么妖，只說一句：“別吵了啊?！?/br>
    紀苭抓著手機回了臥室，也不開燈，躺在床上望天花板，大拇指磨著碎屏上的一道道裂痕。

    這是她和蔣韞梁一起買的同款手機，成年之后還非拉著蔣韞梁去重新辦了情侶手機號，用了四年多，直到被她摔碎結(jié)束了使用壽命，是她歷代手機中用的時間最長的。

    去年回國之后，其他手機上所有蔣韞梁的聯(lián)系方式都被她拉黑刪除，只有這個手機，紀苭根本沒有想起，此時倒成了唯一的遺珠。

    都不知道還有沒有電，開不開得了機，能不能用。

    開，還是不開呢？

    紀苭的手按在了開機鍵上。

    空調(diào)開得挺冷，但她的手心還是攥出了汗，心跳聲在黑暗中被放大得異常明顯，似乎都要震痛她的耳膜。

    她把左手按到胸前，想把心跳按得幅度小些，但卻似乎感受到蔣蘊棠把臉靠在上面時的溫度，靜靜想了一會兒，最后還是舉起右手，把手機扔向了床下。

    手機掉在地毯上發(fā)出悶悶的聲響，紀苭突然感覺頭也悶悶的，心也悶悶的，她拿小狗玩偶悶住了臉，在床上翻來覆去滾了好幾圈，才終于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