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上)一萬字
清晨,秋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天地一片灰暗,像一副看不見盡頭的畫卷。 連綿雨滴敲打著玻璃,清脆而歡快,成功叫醒床上半睡不醒的人兒。 她困頓地翻過身,身側無人,床單冰涼。 幾乎條件反射彈起,至少有半分鐘腦子一片空白。 她以為邢崢離開了,郁悶的在被子里翻找手機,剛在想發什么信息控訴他的不告而別,沒想到下一秒男人居然出現在門口。 即使是深秋,他依然是簡單的短袖長褲,原本寬松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宛如私人定制,薄薄布料完美勾勒出每一絲勾人的肌rou線條。 女人盯著他看了幾秒,悄咪咪紅了臉。 “醒了?” “嗯。” 喬浠挪開視線,呼吸不順暢了。 說話就說話,笑那么好看干什么? 萬一撩起火來,悶sao怪鐵定一臉無辜,舉手表示自己是三好青年,然后小色魔的帽子穩穩扣在她頭上,她長八張嘴都解釋不清。 邢崢哪里看不出女人的心思,很自然地轉移話題,“剛出去買的早飯,有你喜歡的大rou包。” “包子是碳水,吃多了會長rou。” 她咽下口水,嘴上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我現在特別自律,從來不吃這些東西。” “這樣,那可惜了。” 他故作遺憾地嘆氣,“我特意去瀏正街的包子鋪買的,你要不吃,我一個人全包了。” “欸。” 她一聽就來勁,兩眼冒星光,面上還得裝一下,“我吃...吃一個也行。” 邢崢難得沒戳穿,溫柔地笑笑。 “起床,去洗漱。” * 茶幾上放著經典三件套,包子,豆漿,茶葉蛋。 邢崢很快吃完,坐在一旁剝雞蛋,半口半口喂進她嘴里。 喬浠都快忘了有多久沒這么肆無忌憚地吃過碳水,尤其在一夜縱欲后,碳水加rou的美好簡直無與倫比。 那家包子鋪的rou包一直是她的最愛。 讀書時最少三個打底,某次趁邢崢不在硬賽了五個,之后幾日都在消化不良的陣痛中悲慘度日。 某人不安慰就算了,還趁機陰陽她餓死鬼投胎,之后嚴格管控包子數。 原本屬于她的那份全給邢爸,她幾次抗議無果,只能可憐巴巴地望著。 邢爸被那灼熱的眼神盯得壓力巨大,出面打圓場,“不就吃個包子嘛,還能撐死不成?” “不行。” 某人拉著大黑臉,油鹽不進,“她吃東西沒節制,傷胃又傷身。” 邢爸知道他的狗脾氣,決定的事不可能改變,只能乘其不備打包一個,出門前塞進她的書包。 誰知某人像是哮天犬轉世,狗鼻子靈得不行,當著他們的從書包里拿出來包子,冷冷看著算盤落空的父女倆,一臉的嫌棄又好笑。 “這書包不能用了,你去拿個新的來。” 喬浠氣急敗壞地踢他,“魔鬼!” 后來,小姑娘因為rou包子事件氣得兩天沒理他,第三天早上,餐桌上出現熟悉的大rou包,邢崢不見人影。 她好奇地問:“爸爸,哥哥去哪兒了?” “他早上有訓練,特意跑去給你買的包子,送回來就急匆匆走了。” “哦。” “這個。” 邢爸拿出一盒東西遞給她,“他讓我交給你的。” 喬浠低頭看,健胃消食片? 她抿唇偷笑,吃進嘴里的包子莫名嘗出一絲甜味。 哼。 嘴硬心軟的家伙。 * “你在傻笑什么?” 邢崢看她半天,想不明白吃個包子有必要笑得像個傻妞嗎? “不告訴你。” 她含糊不清地應,猛啜兩口豆漿,咽下卡在喉嚨里的食物,滿眼饜足地摸摸肚子,后仰靠向沙發背。 “火龍果還是芒果?”他轉頭看她,詢問飯后水果的選項。 “芒果。” “好。” 他大步走向廚房。 剛從冰箱里拿出芒果,小跟屁蟲又黏了過來,身上披著毛毯,腳上穿著毛茸茸的拖鞋,從后面抱住他,隨著他一點一點挪動到料理臺。 “你是不是要出門了?” “嗯,再陪你半個鐘就回警局。” “你忙你的,不用遷就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可以照顧好自己。” 喬浠從他腰間探出頭,明明20多歲的人,對外是清冷是古典美人,只有在他面前會自動切換小孩人設,笑起來和年少時一模一樣,明亮的黑瞳閃爍幽光,純凈且熱烈。 “沒有刻意遷就,只是單純地想陪陪你。” 邢崢勾唇一笑,羞澀的說著情話,“還沒離開,我已經在想你了。” 她愣了下,小臉泛紅,半天沒憋出一個字。 他切開芒果,取出果rou,切塊,裝盤,轉身前,動作忽然停了兩秒,猶豫許久的話還是決定說出口,盡管他知道這個時機不對。 “喬喬。” “嗯?” “李煦回江洲了,你知道嗎?” 話音落地,身后的人渾身一顫,呼吸聲都沒了。 纏在腰間的手猛然收緊,像是在他體內汲取她所需的能量。 沉默良久,她唇瓣輕碰,“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氣,慢慢轉身,兩手摁在她肩頭,彎下腰看她,平視的角度,“他涉嫌參與多起命案,現在已被刑拘,但他背后勢力非常強大,保不準還會鬧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在這件事塵埃落定之前,你最好回家住,或者去找周霽川他們,這樣我能安心一點。” 喬浠想了想,問:“這里不安全嗎?” “不是這里不安全,是你一個人不安全。” 邢崢很耐心地解釋,“我今天回警局,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你一個人待著我會有牽掛。” “我知道了。” 她微笑著說:“我下午就去找薇薇,和他們一起等你回家。” “乖。” 他摸摸她的頭,順手拿過裝滿芒果的盤子,牽著她欲往外走。 喬浠忽然用力拉住他的手,把他強行拽回原地。 “怎么了?”他低聲問。 她仰頭看他,眸光堅定真誠,“邢崢,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幫助的地方,你直接告訴我,我一定盡我所能配合你的工作。” 既然話題聊到這里,邢崢也沒想再隱藏什么。 很多事情不戳破不代表沒發生過,他知道某些回憶或許是她不愿提及的噩夢,可她都勇敢地選擇面對,他又有什么好避諱的? “其實有一件事,我的確想問問你。” “你說。” “李煦的爸爸在美國有一座很隱秘的私人別墅,極大可能是他們進行交易和藏匿犯罪證據的據點,也是我們這起案件偵破的關鍵,你仔細回想一下,他有沒有和你提起過這個地方?” 私人別墅。 她腦海里晃過無數個零散的片段,可因為內心十分抵觸在美國的所有記憶,導致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拼湊出幾個完整的畫面。 有關于李煦的一切,她完全不想參與,更別說用心記住。 半晌,喬浠抬頭,面露難色,“我現在腦子很亂,需要時間認真想想。” 邢崢也知道這件事不能cao之過急,溫柔地撫摸她的臉。 “沒關系,慢慢來,不用太勉強自己。” * 出門前,她安安靜靜地站在他身后,踮腳給他穿外套,替他整理襯衣領口的褶皺,全程像個嬌俏小媳婦似的乖得不得了。 “注意安全,不準受傷。” “好。” 他拉開大門,忽然回身吻住她的唇,她猝不及防愣在原地,剛想回應,男人已經光速撤離。 人走了。 徒留那抹細膩的柔軟,酥麻入骨,真要人命。 * 窗外烏云密布,伴著狂嘯的暴雨閃電,傾盆大雨順流而下。 她走到窗邊關窗戶,隔著濃密的水霧,隱約瞧見對面樓的窗戶,上頭貼著小孩的水彩畫。 成片的薰衣草田,宛如一簇簇幽藍的火焰,它在神秘綻放的同時,意外勾出那些被她遺忘的片段。 “——咔。” 一道閃電劈開暗黑的天空,也炸醒渾濁不清的思緒。 喬浠迅速跑回房間尋到手機,電話撥過去,手指仍在顫抖。 * 暴雨天路上堵車,邢崢比平時晚了半小時到警局,剛停好車,他接到喬浠打來的電話,收回拉開一半的車門。 “喬喬?” 她語速急切,氣息抖得厲害,“哥哥,我知道那個地方,我想起來了。” “你別著急。” 邢崢柔聲安撫,“慢慢說。”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密西西比州的東部,那附近有一片很大的農場和薰衣草田,房頂是棗紅色的,門口還掛著一個很大的十字架。” 她一口氣說完,顫動的心跳仍在加速。 那頭沒急著插話,靜靜聽她說完,直到她徹底平靜下來,他緩慢開口,聲線低啞醇厚,任何時候聽都有著撫慰人心的魔力。 “你幫了我們很大的忙,謝謝。” “我不確定是不是,但如果能夠幫到你,我很開心。” “正義永遠不會遲到。” 他沉聲承諾,“相信我,我一定親手把他送上審判席。” * 伴著鬼哭狼嚎的風聲,暗沉的天空宛如銀河倒灌,雨水瘋狂往人身上砸。 從停車場到警局不過幾十米,邢崢淋雨淋得透心涼,走進大廳,冬瓜從側面疾步跑來。 “邢隊,出事了。” 邢崢隱隱察覺不妙,“怎么?” “李煦在半小時前被人保釋出去,是張局簽的字。” 他眼底泛起絲絲寒意,滿腔憤怒中夾帶一絲難以言喻的遺憾。 事情的發展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正如陸政委所說,審判李煦不過是萬里長江的第一步,如何最大程度炸出站在他身后的保護傘們,這才是他們最終的目的。 邢崢思忖片刻,冷靜地部署接下來的工作:“查出李煦所在的位置,跟緊他的行蹤,有問題隨時匯報。通知安全屋那邊加強防范,放虎歸山很危險,就怕他狗急跳墻,再有人員傷亡。” “是。” 等冬瓜離開,他離開警局大廳來到屋外,看著屋檐下滴落的雨水,成串地往下墜。 他掏出手機,找到陸政委的電話撥過去。 “喂。” 邢崢不廢話,直接切入主題,“政委,我這邊找到一些線索,需要盡快核實...” * 湘春路的面包店里有喬浠最愛的毛毛蟲面包。 金黃色的長條款,中間切開細口,擠上香甜輕盈的奶油,每一口都能體會到甜食的美好,讓人無比滿足。 屋外雨下得很大,發瘋似地往下砸。 喬浠買了一堆面包,拎著紙袋走到路邊,計程車等了近十分鐘,雨水濺濕褲腳,深寒浸入皮膚里,凍得直哆嗦。 她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遺憾剛出爐的蛋撻沒法第一時間送進小紅薯的嘴里。 小家伙是真的可愛,既遺傳唐如薇乖巧的一面,又完美繼承周霽川的伶牙俐齒,語言天賦極強,次次見到她都會追著鬧,“干mama,你快點和干爸爸生一個小寶寶,最好是meimei,就像干mama一樣漂亮的小meimei。” 寶寶。 想到這里,她低頭紅了臉。 腦子里全是某個不正經的流氓在欺負她時樂此不疲的喚聲,好聽又羞恥,叫魂似的,叫得她魂都飄了。 正發愣之際,一輛計程車停在身前,車窗降下,司機試探著問:“美女,要坐車嗎?” “要。” 她收回渙散的思緒,收起傘迅速上車。 剛忙著發呆,沒注意到左側肩膀被雨淋濕,好在裝面包的紙袋安然無恙,抱在懷里像抱著溫暖的火爐。 一道電光劃破天際,發出巨大的轟鳴,瓢潑大雨砸得車窗“砰砰”作響。 計程車在車流間緩慢行駛,半小時后,車子停在小院外面的枯樹旁。 喬浠撐開傘下車,高跟鞋踩在濕滑的路面,唯恐打滑摔倒,每一步都謹慎小心。 她步步逼近,一眼瞧見穿著黃色雨衣的小紅薯正在花園里踩水玩,笑容不禁浮上嘴角,剛要出聲,一輛黑色的商務車急速駛來,打橫停在她面前。 一個兇神惡煞的男人拉開車門,車上還坐有幾個壯漢。 許久不見的李煦安然地坐在靠窗的位置,視線緩緩延伸過去,盯著雨里鬧騰的小紅薯,嘴角揚起一絲怪異的笑。 “喬喬,好久不見。” 他偏頭看她,“小朋友真可愛,對吧?” 喬浠的心被一秒抽空,雙拳緊握,指甲深陷進rou里,一字一句的警告,“李煦,你敢碰她試試。” “我對她沒有興趣,我只想和你敘敘舊。” 男人兩手交叉輕輕放在腿上,姿態優雅如紳士,即算是威脅,聲音依然溫柔,“上車吧,我們好好聊聊。” * 很快,黑色商務車駛離小院。 約莫一小時后,跑去門口玩水的小紅薯無意間發現掉在地上的紙袋,她覺得好奇,邁著小短腿過去查看。 掀開濕透的紙袋,里面是被污水弄臟的蛋糕和面包,旁邊的小水坑內閃爍銀光,她撿起一看,是一條手鏈。 “爸爸,爸爸。” 唐周周跑到周霽川跟前,獻寶似的拿給他看,“爸爸,我撿到寶物了。” 周霽川正在整理桌椅,側頭瞥了眼,隨口說:“地上的東西不要隨便拿,你又不是小乞丐,哪里學來的臭毛病?” 小紅薯噘嘴不開心,“爸爸不識錯。” “你想說的是不識貨吧?” 他憋著笑糾正,順手拿過她手里的鏈子,仔細瞧了眼,莫名覺得眼熟。 這條鏈子同唐如薇送給喬喬的那條一模一樣,她特別喜歡,每次都會特意來他跟前顯擺,兩人都自稱是唐如薇的最愛,一言不合就掐架,最后以周霽川手舉白旗投降結束。 “你在哪里撿的?” “外面。” 周霽川胸口一顫,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在小紅薯的帶領下跑出小院,找到已被車輪壓癟的面包,散落一地。 他越想越不對勁,跑回店里調監控,看著屏幕里的喬浠上了那輛黑車,以及車窗里那張令人憎恨惡心的臉。 他兩眼一黑,差點沒站穩,后退時撞到前來找他的唐如薇。 “出什么事了?” “我我...我的手機呢?” “在一樓。”唐如薇見他面色蒼白,說話也哆嗦,關切地摸摸額頭,“不舒服嗎?是不是發燒了?” “不是我,是喬喬。” 唐如薇雖不知發生什么,但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惶恐和焦急,“喬喬怎么了?” 他腦子亂極了,一時半會說不清楚,火速沖向一樓尋到手機,電話撥了過去。 “嘟——嘟——” 漫長的等待很磨人,險些把他給逼瘋。 “喂。” 聽見邢崢的聲音,周霽川暗松一口氣,言簡意賅地說明情況,“李煦把喬喬帶走了,就在我家店門口,車牌號是湘A*****。” 那頭的男人還來不及反應,伴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大木狂奔跑來匯報消息。 “邢隊,我們剛收到李煦發來的一個視頻,內容和你有關。” * 黑客侵入了警局系統,同一時間,警察局內所有的屏幕都在播放視頻。 背景是一間空曠的廠房,喬浠坐在一張破爛木凳上,雙手被綁,嘴里塞著東西,眼眶紅亮濕潤。 頭頂搖晃的暗燈隱隱照亮身后的破窗,屋外狂風大作,雨聲震耳。 李煦赫然出現在喬浠身后,他一手按住她的肩,彎腰靠近,直白地暴露在鏡頭前,那個眼神充滿邪氣,仿佛穿過屏幕同邢崢當面對峙。 “邢隊長,三個人的故事,兩個人沒法談。” 他湊近喬浠耳邊,吻她冰冷的耳朵,滿意地笑,“地址我會通知你,期待你的赴約。” 一陣雜音過后,視頻中斷。 辦公室里鴉雀無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邢崢身上。 男人深深闔眼,喉間溢出一聲長喘,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保持鎮定,越不能走錯一步棋。 事情發展到今天,他可以明確一點,當年喬喬突然離開一定有李煦從中作梗,而她那些難以啟齒的小秘密,不出意外也和自己有關。 如果說7年前的邢崢還不具備保護她的能力,那么現在的他責無旁貸,于公于私,他都得保證她的安全。 “大木,你去查一個車牌號,湘A*****,確定車輛位置。” “收到。” “李航,通知網絡部封鎖消息,這個視頻不能外流,在調查結束之前,避免打草驚蛇。” “是。” 邢崢有條不紊交代完,拍拍冬瓜的肩膀,“視頻再重放一遍。” 他必須盡快找到準確的位置,解救喬浠于水火之中。 李煦這次敢正面出鏡,等于親手切斷自己的后路。 他孤注一擲,以命相賭。 只有活著的那個人,才配擁有喬浠。 * 偌大的倉庫,四面透風。 有人在倉庫里升起火堆取暖,幾名壯漢們圍坐在一起,其中一個小平頭忍不住偷瞟喬浠,被另一個胖子看見,警告似地瞪他兩眼。 “不想死就藏好你的眼睛。” “哥,我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女人,長得跟仙女似的。” “我讓你閉嘴沒聽見嗎?” “怕什么。” 小平頭回頭看了眼,確定李煦不在,徑直起身,“我就看看,看一眼就行。” 他忽略胖子的提醒,一步步靠近喬浠,近距離凝視她的臉,看她微紅的眸底閃爍幽光,我見猶憐,輕易撩起男人的保護欲。 “真好看。” 小平頭咽下口水,顫巍巍地朝她伸出手。 喬浠嘴里塞著布,說不了話,掙扎著想遠離他的觸碰,反抗的樣子讓小平頭興奮起來,完全沒注意到身后逼近的腳步聲,以及女人驚恐的眼神。 男人一襲黑色長風衣,冷風吹起寬大的衣角,笑容一點點浮現在臉上,眸底冷得人心顫。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只藏匿于黑夜的魔鬼,手摸進外衣口袋,隨時準備審判他眼中的罪惡。 火堆那邊的人也看到李煦,有人想出聲提醒,胖子伸手制止,嘆息著搖頭。 小平頭沉浸在猥褻美人的亢奮之中,沾染黑灰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喬浠的臉。 “——砰。” 子彈精準穿過太陽xue,噴濺的鮮血滴喬浠的下巴處,壯如牛的男人轟然倒地。 近距離感受到殺戮的血腥氣,她嚇得不輕,整個人都在抖。 老實說,這并不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瘋魔的那一面。 在美國的那幾年,只要是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全都受到過不同程度的傷害,有的傷殘,有的消失,一兩次或許是偶然,可次數多了,她也能猜到有人在背后搞小動作,并且知道那個人是誰。 李煦就像幽魂一樣潛伏在她周圍,用自己的方式解決他自認為居心叵測的男人。 喬浠記得,那次是跟隨學校舞團去很遠的地方演出,一個學長在后臺纏著她要電話,她擺脫不掉,正打算找老師時,李煦忽然帶著幾個人出現。 他當著她的面把學長被打得半死不活,血rou模糊,雙手雙腳全部打折,舞蹈生涯直接作廢。 喬浠當場嚇哭,被他強制性帶上車。 回程的路上,他接到一個電話,喬浠隱約聽出中年男人的聲音。 兩人在電話里大吵一架,他情緒狂躁地摔碎手機,憤怒大吼,“回密密西比。” 傍晚時分,屋外下起小雨,車子緩緩停在遠郊的一座大別墅外面。 他見她雙眼緊閉,以為睡著了,毫無防備地下車走進別墅。 可他萬萬沒想到喬浠是假寐,她悄悄睜開眼,透過車窗看清屋外的一切,記住了那片薰衣草田,以及掛在門口的巨型十字架。 那時候的她并不知道,未來的某一天,這些想要遺忘的記憶會化身成一把懲治他的利器,直直捅進他的胸口。 * 殺人這種事,對于李煦來說是家常便飯。 他面上毫無波瀾,優雅地擦拭槍口,視線瞥向不遠處的胖子。 那人早知會是這樣的結果,淡定地喊人拖走小平頭的尸體。 李煦不緊不慢地走近,停在喬浠身前,看她的眼神滿是心疼,“是不是嚇壞了?” 喬浠驚嚇過度,顫抖著說不出話。 他取走她嘴里的破布,掏出干凈手帕抹掉她下頜的血跡,低聲解釋:“是他找死,我都舍不得碰的人,他憑什么染指?” “你...” 她驚嚇過度,好半天才憋出兩個字,“怪物。” 男人愣住,眸底的暖光一秒昏暗,這兩個字渾身都是刺,針扎似地插進他心底。 “你為什么總是曲解我的好意?” 李煦啞著嗓,眼底藏不住那抹受傷,“我只是想保護你,喬喬。” 喬浠語氣生硬,“你的保護,我受不起。” “是不是無論我有多愛你,我為你心甘情愿付出多少,你眼里永遠都看不見我?” “是。” 她直視他的眼睛,斬釘截鐵地說:“因為你這種人根本不懂什么叫作愛。” 李煦整個人一顫,胸腔持續發冷。 “你的世界里只有占有,掠奪,不擇手段達到目的,玩弄那些無辜的人,視人命于草芥,你不配叫做人,你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冷血怪物。” 男人的黑瞳隱隱閃爍,在女人尖銳的指控聲中移開視線。 他忽然不敢面對那個眼神。 厭惡到極致,恨不得親手把他生吞活剝。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際,胖子走到他身邊,手機遞給他,“董事長的電話。” 李煦轉頭看了眼喬浠,手心的破布緊了又緊,最終沒舍得塞進她嘴里。 他轉身走出廠房,站在漏水的屋檐下,手機放到耳邊。 “什么事?” “兒子,你和我們一起走吧,今晚就去瑞士。” “我不去。” “李煦。” 李母強行壓住怒火,再生氣也舍不得責怪他,“國內已經不安全了,只要我們順利到達瑞士,即算他們查出什么也不能拿我們怎么樣,你就聽mama一次,好不好?” 她自小對兒子言聽計從,即算鬧出再大的錯事也會想盡辦法替他脫罪。 那個視頻最終還是流到他們手里,李父知道后勃然大怒,打算放棄他,連夜帶著老婆逃去瑞士,可愛子如命的李母哪里舍得,以死相逼才讓李父松口。 “我厭倦這種生活了。” 他自嘲的笑:“殺人,逃亡,再殺人,再逃,永遠沒有止境。” “以前的事,爸爸mama不怪你,我們去一個全新的地方,一家人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聽到這里,他喉間滑過一長串怪誕的笑聲,“靈魂都空了,我拿什么重新開始?” “兒子...” “媽。” 他眸底泛起水光,順著雨水往下掉,“如果在我第一次傷人時,你告訴我,這樣是錯的,我是不是就不會變成一個被喜歡的人唾棄的怪物?” 李母似乎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心急的否認,“你不是怪物,我的兒子怎么可能會是怪物?” “我走不了了。” 李煦一步步走出屋外,冰冷的雨水瘋狂澆在他臉上,他伸手抹開的水漬,看著遠處亮起的車燈,在夜晚如列隊而行的螢火蟲,他失神的雙眼瞬間燃起火光。 “老頭子做夢都盼著我死,我會如他所愿,帶著他的秘密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 “李煦。” “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最后一個字,手機拋向墨黑的雨夜,用力砸在地上。 * 他轉身走進倉庫,從頭到腳濕透,往日的高雅矜貴不復存在,宛如一條落水的喪家之犬,失魂落魄地走到人堆前。 “警察來了,你們走吧,有多遠跑多遠。” 聽見警察所有人都慌了,為首的胖子是李母花錢養的人,立馬起身準備帶手下離開,臨跑前還是很忠心地問了句,“那你呢?” 他看了眼喬浠,低聲說:“我跑累了,不走了。” 胖子聽懂他話里的意思,沒再多說什么,聽著屋外逼近的引擎聲,迅速帶人從后門撤離。 可跑出去不到兩百米,剛剛藏進后山的小樹林,便被追上來的警察抓個正著。 手銬鎖緊,全軍覆沒。 * 偌大的倉庫空空蕩蕩。 李煦安靜站在喬浠身后,低頭瞥見她后頸的那一抹嫣紅,指腹輕輕摩擦那處,閉著眼睛都能想象到她在男人身下臉紅嬌喘的模樣,唇角不禁揚起一絲苦笑。 “你的哥哥來救你了,開心嗎?” 喬浠目視前方,透過破碎的窗戶凝視著深淵似的暗夜,“李煦,你自首吧。” “我說過,我不會給任何人審判我的機會。” 他兩手撐著椅背,湊近她耳邊,每個字符都灌滿深情,“我很想帶你一起死,但我舍不得,我承認我不是好人,但我對你的心意是真的,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我不怕死。” 她輕蔑的說,“我只是不想陪你下地獄。” 李煦聞言大笑,邪惡的笑聲摻雜在風雨里,慢慢消失,直到徹底紅了眼眶。 “我知道了。” 他站直身體,冰涼的手心摁在她肩上,時而抓緊,時而松緩,最后變成溫柔地愛撫,喉嚨似被什么割碎,吐字極其艱難,“我的愛是真的,你的討厭也是真的。” 這時,屋外急切地腳步聲有節奏地鋪展開,倉庫四面很快被人包圍。 邢崢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極具穿透力,“李煦,你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投降,爭取寬大處理。” 他的聲音冒出來,喬浠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情緒瞬間失控,大聲喊著“哥哥”,掙脫著就要往外跑。 “閉嘴!別動!” 李煦粗聲大吼,破布重新塞進她嘴里,掏槍死死抵住她的脖子,眸光一秒變得冰冷,他抬眼看向微敞的大門,嗓音大到整個倉庫都在回響。 “邢崢,如果你不想喬喬有事,一個人進來,不準帶任何武器都,否則我就拉著她一起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男人不假思索地應,“我進來,你不要傷害她。” * 幾秒后,銹跡斑斑的鐵門被人推開,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前,他自雨中走來,全身都在往下淌水。 他親眼見到被綁在破椅上的喬浠,心臟似被利刃狠狠刺痛,疼得仿佛在滴血。 李煦用槍抵著喬浠的頭,等著邢崢慢慢走近。 他停在火堆前,隔著幾米的距離,擋住身后那團跳躍的焰火,也籠罩住李煦的世界里僅存的那束光亮。 “來得挺快,不愧是邢隊長。” 喬浠在他手里,邢崢不敢輕舉妄動,附和地笑言,“抓你,我一向全力以赴。” 事實上,找到這里的過程并不復雜。 根據周霽川提供的車牌號,大木很快鎖定遠郊的大型木材倉庫,這里有數百個大大小小的木材工廠。 邢崢重復看了五遍視頻,很快從定格的背景畫面里鎖定窗外高聳的山峰,以及掛在破窗上的橫幅碎片,紅底黑字,隱隱看清一個殘缺的“木”字。 這一片注冊的工廠靠山的有十家,公司名含“木”的僅兩家,一家在營業,一家破產倒閉。 正確答案不言而喻。 “江洲市委書記李戈旗,凌美集團董事長林邵美在前往瑞士的飛機上已被警察抓獲,現以貪污罪、販賣毒品罪,故意傷人罪等多項罪名依法拘留。” 邢崢目光筆直地盯著他,嗓音蒼勁有力,“站在他們身后的保護傘,將在今夜全部落網。” 說完,他低頭看了眼喬浠,即使什么話都沒說,但信息通過眼神準確地傳遞過去。 她看懂了。 尋覓已久的突破口已被捅開,他們在別墅里找到關鍵性的證據,正義之光沖破魔障終將照進黑暗。 天亮了。 * 李煦并不意外這件事的走向。 早在幾年前,他在美國發現了跟蹤他的便衣警察,全是清一色的亞洲面孔。 那個時候他已經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也曾多次提醒過李父,可男人被權力和金錢迷失了雙眼,沉溺于無止境的欲望之海無法自拔,從涉賭到涉黃,最后竟干起毒品和軍火買賣,路越走越偏,也越走越窄。 李煦清楚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只是沒想到當年自己因為喬浠放過他,最后居然兜兜轉轉落在他的手里。 這是緣分,也是報應。 “我后悔了。” 李煦冷冷地說:“早在七年前,我就應該讓你永遠消失。” “李煦,不要再作無謂的抵抗。” 男人的聲音透著警察特有的森冷,“你已經玩完了。” 聞言,李煦扯唇笑了下,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泛濫,就像一個被掏空了心臟的瘋子,在虛空的世界里做著最后的掙扎。 “還沒有結束。” 槍口滑著喬浠的臉頰往下,磨蹭她細細的鎖骨,他雙眸失魂,沙啞著嗓子,“我要和你玩最后一個游戲,賭命的游戲。” “我陪你玩。” 此刻的邢崢不畏生死,滿心滿眼都是哭得梨花帶雨的喬浠,“這是我們之間的游戲,與她無關,放她走。” “我不會傷害她,她必須留在這里,她是這場游戲最完美的見證者。” 說完這話,他慢慢退后,調轉方向,槍口朝前對準邢崢。 “游戲很簡單,槍里有兩顆子彈,我開槍,如果你沒死,第二顆子彈就會出現在我嘴里。” “唔唔唔!” 喬浠用力地搖頭,掙脫不開繩索,眼淚拼命往下掉。 邢崢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不膽怯也不退縮,眼神無比堅定。 “邢隊長,準備好了嗎?” 李煦邪魅地笑,眸底的殺氣在灼燒,食指在扳機上輕輕滑動,一點一點往里深陷... “——砰。” 破舊的椅子應聲砸地,切斷的繩索也跟著滑落。 喬浠扔掉手心里帶血的玻璃,最后用力過猛弄傷了手指,她扯下嘴里的布,顧不上十指連心的痛楚,毅然決然沖向邢崢,母雞護小雞般擋在他身前,雙臂用力張開,割傷的手心還在往下淌血。 “如果你想傷害邢崢,先從我的尸體上踩過去。” 他嘴角的笑容僵住,低頭看了眼繩索上鮮紅的血跡,再看向她那張視死如歸的臉。 那一瞬間,他仿佛見到了當年那個勇敢砸車的小姑娘。 她堵在車前,桀驁不馴地質問他是不是弄傷邢崢的罪魁禍首。 他笑著說是,她拒不道歉,臨走前不忘兇巴巴的警告他一番。 李煦眉眼垂落,釋然地笑了笑。 不管是七年前還是現在,不管他多么的情真意切,掏心掏肺地對她好,她的選擇似乎從來沒有變過。 再多的金錢也買不到真心,再長的年月也抹不去心動。 這一場游戲,他輸得很徹底。 * 男人面如死灰,滿眼絕望地看著她,槍口忽然轉回,徑直對準自己的肩膀。 “——砰。” 清脆的槍聲響起。 李煦伸手按住受傷的左肩,滿手都是血,身體順勢滑落,單腿跪在地上,咬緊牙關,痛苦地呻吟。 他艱難地抬起頭,額前滲出密密麻麻的碎汗,嘴角還在笑,“上次那把剪刀扎得不夠深,我幫你補上了。” 喬浠沒說話,神色復雜地看著他,后背緊貼男人guntang的胸口,那股熟悉的安全感將她團團包圍。 然后,李煦強撐著緩慢站起,他用沾了血的手指抹平衣服上的褶皺,槍再次上膛,槍口滑著胸口到下巴,這一次,他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男人面帶微笑,渾濁的眼眸變得清澈明亮,隱有淚光閃爍。 “我愛你。” 下一秒,有人捂住了喬浠的眼睛。 耳邊滑過清晰如耳的槍響,緊接著,有人重重倒地。 他吞槍自殺了。 邢崢從后面緊緊抱住她,沉沉喘了聲。 “喬喬,全都結束了。” 喬浠輕輕閉上眼,洶涌的淚水很快打濕小臉,灼燙他的掌心。 在一段悠長而痛苦的歲月里,她像是被人強行拉入黑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靈魂升空,四處飄蕩。 眼前出現一道光,她踮腳想去抓,沒抓到,落地時跌進萬丈深淵,一不小心摔得粉身碎骨。 她偷偷撿起那些碎裂的骨頭,在無人的角落里一點點拼湊,小心翼翼保護著脆弱敏感的rou體。 終有一天,可怖的夢魘撞破屏障,被炙熱的陽光腐蝕溶解,歸于塵土。 她從夢游中驚醒,飄渺的靈魂重回rou體。 結束了。 全都結束了。 ———— 大大大肥章送上,明天大結局下,堅持就是勝利,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