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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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暑假,鎮(zhèn)上火車站的照片和視頻被人放在了社交平臺上。古老的月臺,老舊的鐵軌,軌道兩側(cè)種滿黃槐樹,在夏天開出金色的花,列車駛過卷起金色花瓣的陣風(fēng)。 使得這當(dāng)?shù)厝艘恢绷?xí)以為常的地方,在假期成為了個小小的熱門旅游景點。 有嗅覺靈敏的生意人察覺到了商機——這里特指薛揚他父親,也抱著給家鄉(xiāng)做貢獻的心態(tài),拆掉了鎮(zhèn)上原來那家舊招待所,改成了一家新賓館。 將將趕在春節(jié)返鄉(xiāng)高峰前開業(yè),現(xiàn)在經(jīng)營不到一個月,正是房間最干凈,員工服務(wù)態(tài)度最好的時候。 唯一的缺點就是黃槐花早就已經(jīng)全部凋謝,進出鎮(zhèn)上的公路又碰上冰雪,一天也碰不上一個客人。 今天一下子來了兩個。 前臺本來正叼著棒棒糖,在用旅店的電腦玩掃雷,看見有人來才精神了點。 夏棠推著落灰的行李箱,陸霄穿著皺得不成樣的外套,傷口留在嘴角處。兩個人風(fēng)塵仆仆一身狼狽地出現(xiàn)在接待臺前,像剛剛環(huán)游過世界歸來且路上還跟索馬里海盜進行過一番殊死搏斗。 兩個人站在前臺面前,誰也沒有看向誰,唯獨肩膀隱隱相碰。 下意識的距離,或許比眼神還更容易讓人暴露。 “我們就要住在這里?”陸霄單手插兜,抬起眼睛問道。 他身上那件價格六位數(shù)的外套,現(xiàn)在皺得可以脫下來當(dāng)抹布,但是人隨意杵在柜臺前,視線略略掃過,就能把這地方襯得低入塵埃。 前臺覺得自己的腰桿都低了起來。 “不是我們住在這里,是只有你住在這里,我今天還要回家住?!毕奶募m正他,“而且都告訴你了,這里重新裝修過,又不是原來那樣的房間?!?/br> “我不能也祝你家嗎?”陸霄問,“奧特曼床單的那間房也可以?!?/br> “沒有你的房間——我都告訴外婆你已經(jīng)出國了,你好意思勞煩七十歲老太太幫你收拾床鋪嗎?” 夏棠叉腰說。 到最后果然又成了這樣。 從車上跑下來的時候,她就有所預(yù)感,自己絕對是在自找麻煩。 氣勢洶洶地教訓(xùn)完,她又轉(zhuǎn)回頭,在柜臺前搓搓手,謹(jǐn)小慎微問:“請問你們這里有沒有……那一種——不需要身份證就能開的房間?” “有?!?/br> 前臺有些懵地望著被教育得閉上嘴的模特般的男生,下意識應(yīng)道,“要大床還是雙人間?” 大床一點也不大。 但是房價要便宜三十塊錢。 尤其是大少爺還沒帶錢包。 他從A城跑到這里居然沒帶錢包。 夏棠更是翻著錢包,rou痛得仿佛被門夾到手。 怏怏推著行李箱到房間,輪子卡在門邊的縫隙里,陸霄握過她的手,換到自己來提,輕巧地拎進門內(nèi)。 房間的門關(guān)上,夏棠還在口袋里翻找房卡,沒來得及掏出來,下一個瞬間,已經(jīng)落入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擁抱里。 是薄荷,塵土,還有風(fēng)雪的氣味。 就像在車站前那個擁抱,一樣的氣味,一樣咚咚的心跳聲。 沒有那么用力,像是要勒斷肋骨,但是體溫仍然緊靠,身體被結(jié)實地圈住,臉貼著他溫?zé)岬男乜凇?/br> 明明過去了也不是很久。 但又真是一個久違了的擁抱。 “我在想,要是你沒有回來,我該怎么辦?!?/br> 陸霄彎腰,低下脊背,側(cè)臉貼著她的頭發(fā)。 房間里拉起窗簾,沒有光照,只有一片黑暗。 夏棠被他禁錮在身前,費力地抬起眼睛,聲音傳出來甕甕的:“答案很顯然吧,當(dāng)然是只有打車回去,孤獨地繼承你的億萬家產(chǎn)啊?!?/br> 她想說得輕松一點,就好像現(xiàn)在他們在這個小小角落擁抱,也一點問題也沒有,一點也不會影響到誰一樣。 可陸霄低頭將人抱得更緊,輕閉著眼。像是跨越千山萬水,在只剩他們的宇宙中央,互相擁抱。 “不?!彼f,“我大概,還是會來找你?!?/br> 夏棠于是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 眼睛里被壓下去的酸意又突如其來地涌上,像是噴發(fā)的火山,于是她只能更用力地睜大眼,也伸出手,抱住他的背。 后面,一定還會有很多很多亂七八糟的事。 一定還會有很多的麻煩,很多的阻撓,很多天塹似的鴻溝。 可是有什么辦法。 她就是喜歡上了這樣一個任性的家伙。 大概是精神緊繃了太久,陸霄在等晚餐送到的時間里,已經(jīng)偏過頭在旅店的床上和衣睡著。 長長的睫毛輕輕垂下,留下兩道柔軟的陰影,看著有種人畜無害的錯覺。 身上那件訂制大衣,大概又要再皺上一點。 夏棠一直沒搞明白,一個男生為什么要長這么長的睫毛,有這么白的皮膚,簡直有點浪費。她給他蓋上被子,又花了很久才從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把晚餐的盒飯擺在桌上,坐在床邊看了一會兒,起身離開房間。 旅店附近,就有一家電話亭。 在城市里,這樣的設(shè)施早就已經(jīng)淘汰,但在偏僻的小鎮(zhèn)還有那么幾臺仍在使用。夏棠數(shù)著硬幣投進機器,深吸口氣,撥通在心里默念過的電話號碼。 心里想著:不接就算了,不接就算了…… ——電話接通。 她閉了閉眼,讓聲音鎮(zhèn)靜下來,開口說:“……我想問,孟董事長在么?”